两人各自落座,徐继忠在一旁侍立。
徐达道:“你我一别十余年,今日突然夤夜来访,莫非有什么事?”
“贫道要去扬州拜访一位朋友,途径应天,听说兄长病体沉重,特来探望。不知兄长得了什么病?有没有看过大夫?”
徐达叹了口气:“贤弟有心了,我这也算是旧病复发。”
“哦?”
徐达道:“军师还记不记得兰州一役?”
刘伯温道:“兄长说的,是于皋之事?”
徐达微微点头:“当初在兰州战场上,我军的大将于皋,受人挑拨,以为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趁我不备,在我后背上斩了一刀。幸亏当时我里面多穿了两件软甲,这才保住性命。但却因为伤势过重,一直休养了大半年,才算康复。从那之后,我这后背就时常隐隐作痛。只是当时江山初定,余寇未清,我奉皇命,带兵四处征讨,无暇旁顾。现在想起来,在那时就已经留下了病根。这些年来,天下太平,我也上了几岁年纪,不必再外出征战,这后背的隐痛也不再发作,我就以为已经痊愈了,不料前些日子,我背后的伤疤突然长出疽来,开始并不以为意,不料这疽越长越多,而且又痛又痒,流脓不止,气味难当,这才请人医治。这些天,伤势已有好转,也不那么痛痒了。”
刘伯温点头:“原来如此。兄长能否容我一观?”
徐达道:“当然可以。”
徐继忠一听,赶忙上前,帮父亲除去披在身上的衣物,同时喜道:“世人都称刘叔叔为在世卧龙,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医卜星象无一不晓,如果刘伯伯给开个方子,父亲的病一定能应手而愈。”
刘伯温淡淡一笑,站起来,转到徐达背后,俯身低头,仔细观看。徐继忠怕他看不仔细,捧过蜡烛在一旁照亮。
刘伯温看了一阵,点了点头,重新坐下,然后对徐达道:“请兄长伸手。”
徐达知道他要给自己诊脉,便伸出左手放在桌子上。
刘伯温伸出三指,搭在徐达的寸关尺上,闭上眼睛,仔细辨认脉象。片刻之后,睁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正如兄长所说,兄长这病的确是旧伤所致。当时伤口虽愈,但余毒未清,所以才会隐隐作痛。这些年来,邪毒持续累积,恰逢近日时令不正,兄长又心忧国事,心火旺盛,却肝郁气滞,无法疏散,这才导致旧病复发。”
听到此处,徐达叹了口气,道:“知我者,刘贤弟也。我虽然只字未提,贤弟已猜出了我的心事。近些年来,外乱虽平,却渐生内患”说到这,便停了下来,然后吩咐两旁的侍女:“你们都退下。”
侍女们答应一声,退出了房间。徐继忠也跟着走到门外,转过身,对徐达和刘伯温道:“两位老人家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就在门外侍奉。”说完关上了房门。
见屋内没了外人,徐达继续道:“贤弟虽然远离应天,想必也有所耳闻。陛下年事高迈,见识不清,韩马一党皇后马氏,驸马韩锦虎在旁蛊惑,以谋反为名,先诛杀了丞相胡惟庸,后处死了大将蓝玉,牵连人数,达上万人之多。昔日的开国功勋,你我的故交好友,大半被牵扯在内。长此以往,朝廷大权,必落在韩马一党之手。萧墙之祸,已不远矣。唉!”说完,又长叹一声。
刘伯温压低声音说道:“小弟此次前来拜望,一是为了探病还有一个,就是为了此事。兄长说,陛下年事高迈,是实但说见识不清,却未必。”
“贤弟何出此言?”
刘伯温道:“请问兄长,那胡惟庸和蓝玉,原来是何出身?”
徐达一怔,随后沉吟不语。
刘伯温继续道:“那胡惟庸原本是明教信徒,而大将蓝玉,原本却是明教厚土旗下的一名头领。胡惟庸、蓝玉等人被杀,表面看是镇压反叛,而实际上,却是皇帝在借谋反之名,铲除潜在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