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徐徐走近病床,听到声音的张孝忠也睁开眼。
“陈远见过检点大人?检点大人安好。”
“有劳陈大人了。”张孝忠挣了挣身子,想坐起来。
“大人不可,鲁医官有吩咐,不得乱动,或则撕裂了伤口。”徐祥忙上前,扶住张孝忠。
“检点大人不宜多礼,还是养伤重要。”
张孝忠不再挣扎,苦笑道:“哎,张某平素自负英雄了得,想不到今天脆弱如此。慢怠陈大人了。”
“检点大人挥双刀在万军丛中搏杀,视敌军如无物,勇悍之姿,白古罕有。如今受了些小伤,伤好之后,依然不失一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英雄。”陈远认重道。
“嘿嘿,张某算得什么英雄!不过是昔日不自知耳。陈大人敢领数百骑直闯万军之阵,摧锋折锐,无人可挡。吕贼领数万之众,也望之溃逃。弋阳之役,更以千余之众,杀得武贼三万之众丢盔弃甲、血流遍地。在陈大人面前,又有谁人敢称英雄?”张孝忠轻轻地摇了摇头。
“检点林人高抬陈某了。陈某出身草莽,文不成武不就,手无缚鸡之力。安仁之所以能挫败吕贼,乃是因吕贼与检点大人恶战多日,早已疲惫不堪,陈某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至于弋阳之战,却是武秀太过轻敌冒进,夜中乍遇我军,惊惶又失措,自相践踏,我军不过乘机掩杀了一番而已。
陈某文不能提笔,武不能走马,这战阵之上,又济得何事。有所成就,皆是赖兄弟不畏生死,奋力拼杀。陈某只是不忿鞑子所为,凭着一腔热血胡为罢了,何敢当英雄之称。”陈远笑道。
“陈大人太过谦了!”张孝忠轻轻摆了摆头。
“这英雄也未必就须纵横沙场,所向无敌。汉时诸葛,唐时房杜、我朝是赵普,俱是文弱书生,后世何人敢说其不为英雄!”徐祥接口道。
“哈哈,徐兄说笑了。陈某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如何能与那些人相比。”陈远笑着摇手道。
“陈大人自然担得。且请坐吧。”张孝忠缓缓道。
“也罢,那陈某就多谢张检点、徐兄抬爱了。”陈远也不想在言辞小事上争执,于是拱拱手,在床前坐下。
“检点觉得身体如何?”陈远关切地问道。
“还好吧,张某这条性命,应该无碍了。安仁之时若无陈大人援手,张某必丧身敌手,回铅山若无陈大人相救,张某也必死无疑。陈大人两番救命之恩,容张某今后再报。”张孝忠轻轻抬手,谢道。
“检点大人客气了。你我俱立志勤王杀鞑,便应生死相托。战场之上相援理所当然,陈某岂敢望报。检点大人不怪陈某救援来尽,陈某已感欣慰了。”
“陈大人言重了。”张孝忠缓缓地摇了摇道。终是大伤再身,说了几句,神情就显得甚是疲惫。
“检点大人伤势应是无碍了,只是血流过多,体质亏输的厉害。人极易疲惫、晕厥,还需一些时间将养。”徐祥道。
“嗯。听闻红枣、鸡蛋、乌鸡汤等物甚能补血。家中倒有不少,我一会让人送些来,让人整治好,给检点大人进食。另外家中也有些老参、鹿茸、灵芝等物,也不知张大人是否能用上。等会我让人都送些到鲁医官处,让鲁医官检艇些,为张大人调配些药剂补补身子。”
“那多谢陈大人。”徐祥大喜,向陈远躬身谢道。
床上的张孝忠也稍动了动,但仍闭着眼,只是轻声道:“多谢。”
见张孝忠确实需要将养,不方便多加打扰,于是起身告辞。徐祥将陈远送至院门外。
“徐参赞,适才在房内,我怕影响检点大人休息,未敢动问。不知你部如今情况如何?”出了院门,陈远将徐祥拉到一边,开门见山问道。
“我在此照顾检点大人,部队暂由魏伍与黄金万领着,在河口镇外蒋家休整。到铅山后,陆续收拢了些溃散的兄弟,现在约有一千二百余人。”
“哦。谢大人那可有命令传来?”陈远淡淡问道。
“谢大人那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接到任务命令。其实就算有命令,好些兄弟们也不欲重归其麾下了。”徐祥摇了摇头。
“那你部今后可有何打算?”
“兄弟们都甚是茫然。检点大人前两日刚刚苏醒,我也曾就此事问过检点大人,大人也没有说什么。”
“也罢。那一切就待检点大人伤好些再说吧。”
“多谢大人谅解。不过请大人放心,对陈大人之义举,兄弟们都感激莫名。检点大人一日未做决定,我部将仍如安仁城下一般,任由陈大人调遣,上阵迎敌,誓死相随。”徐祥拱手认重道。
“俱是同历过生死的兄弟,无需客气。”陈远摆摆手道,“吕、武二贼虽然受挫,但实力犹强于我军。抚州的宋都木达,或许也会出兵前来,未来敌势,未必就弱于安仁之时,形势仍不容乐观。目前我军最大的事情就是备战。我铅山部近期将进行重新整编、部署,以期到时能与敌军一战。你部也应尽快地完成休整,恢复战力。”
“是。”徐祥认重应道。
“铅山这力,兵马杂乱,聚在一处,不利迎敌。如今,我铅山乡兵已有一部驻防弋阳,与铅山互成犄角之势。弋阳东面,有一地,名横峰寨,距河口二十余里,地势险要,物产丰饶,户口甚多,也是弋阳、铅山往信州必经之处。尔部可否移兵横峰寨,以作我弋、铅两军后盾?”
“大人,我适才已说过了,我部任由大人驱使。我立即告之魏伍,明日就移兵横峰寨。”徐祥一口应诺。
“徐参赞,你与兄弟们说清楚,我陈远绝无他意。你们移师横峰后,所缺粮草,我依然会让人送过去。兄弟们在安仁苦战经日,正可在横峰休整一番,他日元军大举前来,我们兄弟再并肩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