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识帖睦迩轻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按着樊执敬的肩膀道:“这件事只要顺利的完成,不光是我会受到朝廷的嘉奖,你和泰不华也有不小的功劳,如此皆大欢喜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与海寇弄得你死我活呢?”
樊执敬心中复杂,但迫于他的权势,也只能颔首答应道:“在下领命。”
敲定了各项部署的细节,樊执敬才告辞离去,一路上心神不宁,纠结无比。
明明清楚都元帅是为国为民的贤臣良将,我若当真这样做了,对得起他在浙东付出的心血吗?海寇降而复叛,不断骚扰沿海州县,日益猖獗,就算要对其招安,也应该先将其主力击溃才对。
可若不配合达识帖睦迩行事,恐怕此后我也会像都元帅一样,被其他官员排挤在外,官场上再难更进一步。
俄顷樊执敬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见长子在院中读书,略感欣慰,刚想上前夸赞几句,却看到自己的夫人端着碗羹汤先自己一步走到了儿子身边。
樊执敬来了兴致,想听听母子二人有何对话,便靠在长廊的门柱旁观看。
“来,娘给你熬了些热羹,快喝了吧。”樊夫人如天下的慈母无二,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樊执敬长子接过羹汤,却迟迟没有享用,沉默了半晌后,看向母亲感叹道:“娘,我听管家说外面有好多百姓都只能饿着肚子,有的甚至易子而食,我却能衣食无忧,不必担心冷暖,看来上天的确不太公平啊!”
樊夫人莞尔一笑,柔声道:“你我母子二人能衣食无忧,盖因你爹在朝为官。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子高的人顶着,百姓闹饥荒的事也有像你爹这样的官员来负责,你只管读你的书,将来也好做个像你爹一样的好官。”
其子听罢母亲所言,抿了抿嘴,试探着问道:“百姓现在私下里都在骂朝廷,说赈灾的钱粮都被各级官员贪墨了大部分,到手的不过十之一二。娘,我爹不会也做这些事吧?”
樊夫人微微一怔,然后耐心解释道:“放心吧,你爹就是因为两袖清风,才在这个职位上止步不前的,到什么时候百姓也怨不到你爹这样的好官头上。”
其子听母亲如此自信,才露出笑容,将羹汤喝下。
远处的樊执敬听着妻儿所言,心中万分惭愧,他们心中的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官员,自己怎能因为畏惧权贵便坏了都元帅的全盘打算?若海寇因此再生祸乱,导致民不聊生,自己万死莫赎!
樊执敬咬了咬牙,打定主意,回到屋中换了身便服,孤身骑乘快马往军营赶去。
已至戌时,天色渐暗,今日巡逻的年轻将官正是泰不华倚重的心腹之人,见到樊执敬孤身赶来有些惊讶道:“樊大人,您怎么来了?”
樊执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快带我去见都元帅。”
年轻将官见他神色郑重,急忙领着他赶到泰不华的帅帐。
“大人,樊大人他”
不待将官禀报完毕,樊执敬已经走了进来,抱拳道:“都元帅。”
泰不华见到急匆匆的二人心生疑惑,询问道:“樊大人突然来访,想必是有要事?”
樊执敬面色波澜不惊,站直了腰身,昂首道:“国事。”
泰不华看出樊执敬此举必然事关重大,于是向心腹吩咐道:“樊大人来访的事务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违令者斩!”
心腹将官点了点头道:“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早些时分樊执敬逢迎达识帖睦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此时却突然变了个模样,泰不华不得不对其多看几眼,正色问道:“樊大人所说到底是何事?”
樊执敬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想起了妻儿对话的场景,于是沉声道:“都元帅对海寇应该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吧?”
泰不华沉默不答。
樊执敬接着道:“恐怕大司农达识帖睦迩与海寇有所勾结,此行意在招安,大人的除寇之计恐怕要无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