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满肚子的愤懑和石崇一起踏上回京城的路。
石崇也自是觉得理亏,无颜于我同乘一轿,我也乐得不见他。小如同我同乘一轿,敏锐的发现我和石崇的关系有些微妙,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她那一颗八卦的心,一路上都蠢蠢欲动着,欲言又止的将一张绣帕在手里绞来绞去,几乎要被她绞出个窟窿来。每每心痒到无可忍耐就拿出一副疑惑、可怜外加期待的神情望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终于我缴械投降,先开了口:“小如,你这手帕一路上被你绞来绞去,都快绞成渔网了,莫非你是要给大家伙亮一下你的绝活,绣帕捕鱼?”
小如低头看一眼自己已经绞得变形的丝帕,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姐,本来石大人是最宠小姐您的,出门在外恨不能用绸带将您系在腰上,形影不离。可自从那晚极目阁回来,小姐和大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怪异。如今回京竟然还分轿而乘!小如跟着石大人这么久,从没有见石大人对哪个姑娘比对小姐您更上心。小姐这些天对石大人都冷脸相待,莫不是存了什么误会?可怜石大人一片真心,对小姐您的心思真是比真金还要真。”说罢,一张脸都要愁成老太婆,难过的几近泫然欲泣。
啧啧,可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一张口就跟连珠炮似的,还句句向着她家大人。
看她这副可怜相,我真是忍不住再继续逗她,伸出食指点着小如的脑门儿道:“若是你家大人有你说的那么好,回头我倒是可以同他商量一下,纳你做小妾。”
小如一脸紧张,连连摆手,连声辩解道:“小姐,这玩笑您可开不得,女婢怎能高攀石大人呢?石大人生于官宦世家,石老太爷曾经辅佐文帝、武帝,任职东大将军、大司马,功勋赫赫。现下虽然石老太爷殁了,可石大人也非常受皇上器重。”一张干净的小脸上,写满了自豪。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又暗淡了下来:“石大人自然是前途无量的,奴婢这样的出身对石大人是想也不敢想的。”
“噢......”我故意拖长了尾音,看出来这小丫头对石崇真的有点想法的。我转了转眼珠,凑近小如,看她一张小脸都要滴出血来:“小如,也没有什么害羞的,既然你这样崇拜石大人,看来我这个媒婆真是要做定了。”说罢,我就作势要撩开轿帘,去找石崇去说说。
小如有些急了,拉住我的衣袖,将我拉回座位,带着哭腔哀求道:“梁小姐,您这样子,奴婢都要羞愤死了。更何况,奴婢心有所属......”小如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噤声,满脸羞愧的躲在不再看我。
看她这样羞涩,我见好就收,凑近小如说:“好啦,小如,我不过是说玩笑,你看你还认真了,生我的气了不是?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说着就要学着公子哥的样子作揖,请她原谅。小如别着脸说,仍然生着闷气,语气冷冷的说:“奴婢不敢。”
我抓过小如的手,让她转过身来,赔礼道:“好啦,小如。我发誓再也不开你和石大人的玩笑了。若我梁静姝再犯这样的错,天打五雷轰。”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就要发誓。小如连忙抱住我的胳膊,惊慌道:“奴婢,没有生小姐的气,小姐万不可许这样的毒誓啊!”
小如一脸认真的表情,看起来是没有再生气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如释重负的说:“只要小如大小姐不生气,我发个毒誓又有何妨?”小如看我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忍着笑说:“梁小姐,你可折煞奴婢了。”
我听小如总是奴婢来奴婢去的称呼自己,心里有些酸酸的,她和我年龄相仿,却自由被家人卖入石府为奴。说起来我虽然没有被父母卖给富贵人家为奴,此番和石崇一起回河阳,也的确是我自愿被石崇买回去的。至于是不是奴婢,本质都差不太多,横竖是卖身进来的。在我这里,我和小如哪里有什么贵贱之分!忽然间便想到了,当初为了养活我,而在码头拉纤的梁珀。他那看起来经不起风吹雨打的瘦弱身板,仿佛就在眼前。对他的思念让我觉得自己眼下孤零零的可悲。
想到这里,我正色跟小如说道:“小如,从今以后,在我这里你千万不要再自称奴婢,我也不过是石大人买来的,虽然没有卖身契,却也同你差不多的。”小如一脸惊讶,仿佛我乱了体统,睁大眼睛,嘴巴夸张的张着说:“小姐,奴婢卖身进府的时候,也不过卖了二两银子。依奴婢来看,您这着实不能算作是卖身为奴,石大人为你花了十斛珍珠为聘。虽然小如不懂琴棋书画,可是这为聘的意思还是能懂的,那就是聘礼。小姐呀,日后您是要风风光光嫁入石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