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仅仅半息时间,涂弥便突破了封锁,手中长剑银辉一闪,就要向着莫稻的头顶砍下!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余地让她去留手了。尽管不知为何,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对刀剑的道理。如果她还存着留手的心思,永远都不可能赢。
然而半息对莫稻已经足够。沧海归翻覆入手,一式“停闲云”横格而出。
咣!
宽广刀面势不可挡地向前一隔,冼心剑去势竟被直直掰向一侧!
莫稻神色不变,新招再出。这一次,沧海归刀光一闪,招式转瞬变作了柳四爷当年笑傲群雄的一套“逐鹰式”。
涂弥只得暂退一步,挡下沧海归这剑,再急急抢剑先攻。
然而莫稻持沧海归在手,几乎顿成刀神。一式又一式如泼墨般洒出,刀光如流水,其间再无丝毫停顿。
莺鸣柳、平江涛、定风波、水天一色。
他每出一式,涂弥便被逼退一步,神色愈发艰难。
直至二十一招柳家刀法使尽,涂弥一共被逼退十九步,举剑挡于胸前,勉强撑出马步,脸色灰白,气喘吁吁。
莫稻面色冰冷,握着沧海归的手纹丝不动。
“放弃吧,你敌不过我的。”
如此轻易认输又怎会是涂弥的心性,何况她为这一晚耗费了数年的时间去准备。
她强撑着胸前一口气道:“二十一招,你已尽数用完,却没能把我逼回廊道尽头。”
“那又怎样?”
“其中两式,已被我挡下了。”
涂弥艰难地抬起头来,眸中神色坚毅无比,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怯色。
“只要你再敢使出重复的招式,我有信心,能挡住二十一招,而不退一步。”
莫稻面色不变,冷冰冰道:“没用的。相同的刀法,我还有几千招压底。打到明天早上,你也过不去这里。”
涂弥惨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自小就是不肯轻易服人的性子,何况还是服输。
性子虽软,可就是不肯认输。
“我学的刀法,都是东方先生细致入微研究过了的。”莫稻道,“比如刚才那二十一招,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这样用。打到第七招,就一定会出现破绽。”
“可我没有。”
涂弥愣住了。的确,刚才那二十一招,莫稻连一丝瑕疵都未出现,涂弥也就一直没能抓住任何机会。
不过如果让她再来一次,她有信心能在中途击败莫稻。
“因为世上只有我一个三山断骨。只有我一人,能在刀气将尽之时,将自身真气直接化作刀气,补上一式的缺陷。而这正是昆仑剑法最大的克星。”
涂弥眼神骤然一黯:“你说什么?”
“东方先生早有预料了。他知道严道活不可能亲自来杀他就算她亲自来了,他也有信心与之拼成平手。但之后的那一手,他需要柳家刀法。”
东方连漠并不是偶然找到莫稻的。
其实解晖差一点就能成功了。只可惜,他虽然设计让柳叶山庄全灭,却恰恰漏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管家。
而这个管家,却偏偏是因体脉异于常人而得以寄宿柳家,这异常的体脉,偏偏又是补上柳家刀法唯一阙漏的最佳因素。
一切就是如此巧合,仿佛浑然天成的宿命,从涂弥和莫稻初见之时就埋好了种子。
“……为什么会这样?”涂弥难以置信。
一代道宗,离一品天命境只差一线的绝顶高手,怎会在她钻研一生的绝顶剑法中,留下如此巨大的破绽?
“因为严道活你的师尊,”莫稻顿了顿,“她有一个今生都不愿听人提起的名字。”
涂弥愣了愣。
莫稻的暗示很隐晦,但她却想起来了。在师尊离开她去找东方连漠决战的那一天,解晖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那时的严道活,初入江湖便受了情伤。对方是华山脚下某处山庄的少爷,却不知究竟姓甚名谁。
“后来她在江湖上闯出名头,让那人知道了她在自己琢磨一套剑法,好参加来年的华山论剑,便修书一封,指点出了几处错误。严道活少年心性,硬是拖着不改,把书信烧成了灰。”莫稻淡淡道。
的确很像是师尊做得出来的事。
不过如果是她,就算不肯改招,也一定做了某些补救,好修补上招式中的破绽。
“华山论剑最后一日,严道活凭一柄七方剑自千仞绝壁下攀援而上,以自创之剑法一天之内大败群雄,那少爷亦在坦诚变心之后被她手刃。”
莫稻神色黯淡道:“那个时候,她的剑法,确实是没有丝毫破绽的。就算是以气劲连绵悠长著称的柳家刀,也一定会输她半式。”
涂弥瞠目结舌:“最后那半式,是靠你……”
“靠我这举世无二的体脉。”莫稻静静道,“所以,放弃吧,我之所以提起这把刀,就是为了在这里拦下你。”
涂弥慢慢,慢慢地低下了头。
“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嗯?”莫稻一愣。
“我亦是为了在这里战胜你,才提起了这把剑!”
涂弥抬起头来,白衣鼓动如雪。
“师尊的剑,由我来继承,又怎能输给你这等鸡鸣狗盗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