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巫真是太可怕了!”
艾德里安走过旅馆的过道正要下楼,听到楼梯下方传来了这样一声感慨。他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听上去是二层的一位男客,艾德里安总是能听见他和其他人高谈阔论时富有戏剧色彩的高昂音调,可怕这个形容词以一种夸张的重音修饰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几乎溢于言表。
“她用巫术蛊惑了那个读信的女孩,命令那女孩将她从监牢里放出来,要不是昨晚圣母玛利亚在守夜人的睡梦中出现提醒了他,那女巫一定会疯狂地报复参与审判的所有人!”
一个尖细的女声因这番话惊恐不已:“天哪……我们是不是该尽早离开德塔弗丽雷?这地方如此不详,我们要是久留会不会沾上厄运?”
“女士,不用担心,我这把佩剑领受过主教的祝福,若有邪恶的女巫找上门,我会拿起这把剑将她们通通杀死。只要跟在我身边,你就不会受到伤害。区区一个女巫,我甚至不需别人帮忙就能打败!”
“你可真是勇敢!”
“这可算不上什么,我曾在巴伐利亚和群狼战斗,当时与我同行的人是四个骑士,不是雇佣兵而是真正的有采邑的骑士,我们五人在荒原上和狼群缠斗了五天五夜,那狼群有二十六匹成年的灰狼,体型壮硕,头狼瞎了一只眼,獠牙突出,可以轻易地咬碎坚硬的骨头。我们不眠不休,和狼群战斗,到了第五天的黄昏,只剩下头狼还活着,而我们这边也损失惨重,我们的马都被咬死了,四个骑士里一个死了,两个受了重伤,还有一个成了孬种。他不敢再战斗,我气极了,骂他不配当一个骑士,他甚至连反驳我的骨气都没了。我心想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和那狡猾的头狼决斗呢?它的族群都死绝了,它要报复我们,绝对不会自己逃跑,只会在每个夜晚窥伺将我们五人一个接一个咬死的机会。”
男客开始吹嘘起自己的经历来,引得女客又害怕又好奇:“天哪,我要是看见狼早就吓晕过去了,二十六匹,这太恐怖了……你打败头狼了吗?那些骑士们后来都怎样了?”
男客骄傲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毕竟我可是完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呢,女士。那是场非常艰苦的战斗,头狼比战场的敌人还要狡猾,它好几次想要偷袭我,多亏我足够机敏才从它比人脸还要大的利爪下存活,你看,我手臂上的这条疤痕,就是在这场战斗中留下的。”
他似乎是展示出了话语中的伤疤,女客惊异地吸了口气。
“后来我陪同那三个骑士将同伴的遗体送回去,他们的领主听完我们的经历,他当即就打发了那个不敢战斗的孬种,请求我成为他的骑士。”
“那么您答应了吗?”
“哈哈哈,不,女士,我没有答应他。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想当骑士,要我说,骑士这名头早就落伍了,当一个领主身边的装饰品可不是我的雄心壮志,我一身好本事,更大的战场上才能容得下我发挥!”
艾德里安的脸上微微漏出一丝笑意,这位男客吹嘘起自己可谓是舌灿莲花,他可不认为男客的步伐姿态和他的佩剑形制能证明得了这段话的真实性,这要是真的遇上了一名受封骑士,艾德里安很怀疑他能坚持几招。
艾德里安本是想要听听看高奈利亚的消息,从男客的话语里他听出昨晚似乎出了些事,正等着楼下交谈的两人再详细地透露些,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个话头。
格林先生就在此时走出了房间:“哦!艾德里安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格林先生。”艾德里安打量着头发斑驳的中年男人,他手上捧着一叠绘图用的纸张,衣兜里还插着一只羽毛笔,“您是要去哪里?”
“修道院,我今天可能会在那儿待一整天。啊,对了,您和阿瑞尔神父的调查如何了?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尽管格林先生没有直说,但艾德里安知道他对高奈利亚十分关心,他一定想要知道阿瑞尔神父对女巫审判的看法和立场倾向:“姑且还是很顺利的,在我看来,高奈利亚小姐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约好了今天去和高奈利亚小姐谈谈,您有什么要转告的话吗?我可以替您传话。”
“正好,”格林先生扬起了眉毛,他仿佛是听到自己的孩子拥有了一个好前程的老父亲,面上是克制而无法隐藏的喜悦,他匆忙地低头在身上找什么,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那正是法庭上汉娜所阅读的达威德的遗书,它本来皱皱巴巴,但格先生似乎想了些法子压平纸张,它现在看起来要体面得多了,“请您将这封信转交给高奈利亚吧,我想她一定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