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人,他们不需要我的答案。”阿瑞尔的语调很平静,“聪明而自信的人需谨记,勿要使得其变作骄傲自满,谦逊是走在我主经过的道路上最好的指路之法。背离这条路,就容易被魔鬼诱惑,因那未知的路,不会有人告诫你是否做错。巫师们便是因为他们的智慧而堕落,他们是一群迷途的羔羊,只要回头,灵魂依旧能到达天父身边。阿门。”
“阿门。”艾德里安虔诚地垂首。
阿瑞尔接着说道:“宗教审判员正是为了引导迷途的灵魂而在这片大地上奔走。那姑娘若是无辜,我便判她无罪,她若是偶尔迷失,那我也应当容许她悔过。只要不是在巫术中沉迷太过,丧失了纯洁的灵魂,她就是可被拯救的。”
他们说着话,从希尔德加德湖的湖岸边,往村镇的中心走去。
阴暗的谷仓中,高奈利亚仰着头,她坐在麦秆堆成的床铺上,正看着高处的窗户,阳光斜射下来,在地面投映出方方正正的一小块。
她用雪水洗了脸,又竭力地将自己的衣装和头发都打理地体面,一小条亚麻色的毯子盖在她膝盖上,她双手抚摸着那浮着绒毛的毯子表面,面容沉静。
那条毯子很干净,与她带着泥渍的裙角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高奈利亚珍惜地对待着这条毯子,她看向毯子的目光和她仰望阳光的目光是一样的。
昨天一整天,汉娜都没有来。高奈利亚担忧着她仅有的同伴被人发现了与村中的女巫有所联系,因此而遭受到不幸。汉娜一般是在黄昏时偷偷来的,高奈利亚通过谷仓窗户外的天色判断时间,在那被积雪遮挡起来的小洞旁等待了许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一直保持着警觉,只是饮食的短缺和谷仓的寒冷让她渐渐地精神不济起来,也许是因为过往的锻炼,高奈利亚才没有病倒,但她自己清楚,再拖下去,她也无妨扛住这样的折磨。
法官前来问讯过她几次,她都坚持着,倔强地否认着罪名,然而她在问讯中强撑出的强硬,似乎也成了她是女巫的一个证据,因为普通人是没有办法不吃不喝依旧精神的。高奈利亚不可能供出汉娜,她只能沉默以对,愤怒地瞪着说她身上有魔鬼力量的人。
那时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宗教审判官也无意为她辩驳,她是否真的要在法庭上与所有人争辩。她读过那些历史,真正的宗教审判官也许还会对待她仁慈,因为她在信仰上实与巫术无关,被指控为巫师的人大部分是在世俗法庭上获罪,如果真的没有一个审判官前来,她知道自己势必要做些什么。
但现在她感到了平静。
审判午时开始,也许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打开谷仓的大门,在那之后,就是她真正需要勇气的时候了。
高奈利亚收回了看向窗户的目光,她一直盯着明亮的光,现在看向谷仓阴暗的角落,都觉得眼前亮堂堂的一片模糊。她用力闭了闭眼,酸涩的眼球感到了一丝疼痛。
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她的眼睛很亮,她抿着嘴角,有些消瘦的脸孔显露出一个坚毅的表情。
她站起身来,将膝盖上的毯子折叠起来,她寻了一个谷仓里侧的角落,将折叠好的毯子放在那里,随后又捧了些睡扁的麦秆,将毯子藏起。
窗户的阳光渐渐偏移。
高奈利亚在谷仓的大门前坐下了。她抱着膝盖休息,直视着那扇门,她勾勒着门上木板拼接的缝隙,缝隙里漏着光,纤细而悦人。
一阵嘈杂声靠近,高奈利亚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她拍打着衣裙上的尘土,笔直地守在门前。她听见了铁器碰撞的声音,还有许多脚步声。
“出来,女巫,接受审判的日子到了!”
大门被推开了,光线猛地刺进来,高奈利亚眯了眯眼,适应这阵她久违的光亮。谷仓里的阳光太细微了,远远不如室外被阳光全然笼罩般明亮。说话的大汉似乎没想到高奈利亚就在门口,他微微倒退了一小步,才走进来要将高奈利亚拉扯出去。
一大群人远远地包围着谷仓的大门,大汉给高奈利亚套上了铁链,之后没等大汉伸手,高奈利亚就主动地走了出去,她看向那些熟悉的又或不熟悉的面孔,她身披枷锁,脸上却坦荡而不畏惧。
“我不是女巫,我没有毒害过任何人。”她说。
也许这句话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女巫的狡辩,但是高奈利亚依旧在每次别人叫她女巫时反驳着。重复这句单调的话并不让她羞怯,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真相,这真相给予她顽抗的勇气。
她往前走了一步,人群倒退了一步。
高奈利亚远远地看了一眼世俗法庭的方向,在“悔过之路”上,她挺着背脊,往前走着,一步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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