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了,沈卫龙开了一辆农用车停在了家门口,疲倦地从驾驶座上下来。
他的妻子听到了动静,迎上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的脸怎么还肿了几块,他们打你了?”
她的心一沉,急忙探头看了看车厢,“拉的鱼呢?又被劫了?”
沈卫龙是个鱼贩子,每隔五六天就去骆马湖拉鱼回来卖。家里修了鱼池,鱼拉回来养在鱼池里零卖。一般是后半夜出发,早晨四五点能回来,正好赶上早市。
可是今天他不仅回来的晚,而且脸上还有青肿,更要命的是鱼没有拉回来,上次去拉鱼就没拉回来,家已经一个星期没出摊子了。
沈卫龙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房檐下的凳子上,点了根烟猛抽了几口,才说道:“这次又被那帮龟孙给弄去了,连来回的油钱都不给。”
妻子发愁道:“这群饿狼什么时候吃饱啊?!”
从骆马湖回来的路上,常年有一帮人拦截拉鱼的车强行收鱼,领头的叫古三。一般他们会给比进价略高的价格,虽然不如鱼贩子自己拉回家赚的多,但多少会让鱼贩子赚点,不至于连油钱也搭进去。对于不服气的鱼贩子,他们就用暴力解决。
这种强买强卖自从彭城市的鱼贩子发现了这条商路就伴随产生了。鱼贩子和气生财,一年有四五趟白跑了,权当缴纳了过路费,花钱买了平安。
沈卫龙常年跑这条线,对古三一帮人也熟悉。古三算是有脑子的,他立了一些规矩,例如不允许连续买一个鱼贩子的鱼,这次买了,下次就会跳过。
三个月前古三被抓了,鱼贩子经历了短暂的两个月没有人拦路强买的幸福时光,上个月冒出一个新的领头叫周爷,代替了古三的位置。这就是一条饿狼,急于吃饱吃肥,所以吃相有些难看,把收购的鱼价压的很低,谁不服就打。
“竟然要以骆马湖卖给我们的价收鱼,这群狗日的!”沈卫龙咒骂道。
“那怎么办?”
“这鱼不好贩了,来的路上我还碰到一个鱼贩子,连着三次被他们强买了,前两次还白贴油钱,这次连鱼钱都要折一成,这个贩子当场就急了,结果被他们一顿揍,人都被打迷糊了,要不是我们大家伙护着,人得被打残废了。我这伤就是护他的时候挨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愁容,贩鱼暂时没法做了,一时又想不到其他赚钱的路,生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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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卫龙夫妇正坐困愁城,一个胖妇人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来人是沈卫龙堂哥家的嫂子,沈卫龙两口子急忙迎上前打招呼。
“我看卫龙的车停在门口,车厢都是空的,鱼这么快就脱手了?上个月你们借了我五百块钱,这下能还了吧?”
沈卫龙苦笑道:“嫂子,这次没拉回来鱼,半路被人给劫走了,还亏了油钱。”
堂嫂愣了一下,埋怨道:“又被劫了?我说你吧,早就让你和我家那口子去工地干,你就不去,倔驴!现在怎么样?你看看,赔钱了吧?”
沈卫龙的妻子在一旁陪着笑脸,“嫂子,主要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一个人既要种地,又要看孩子,还要伺候婆婆,照顾不过来啊。”
堂嫂斜了她一眼:“有那么难吗,咱们沈家这一大家子人,真要是忙不过来,谁不能过来搭把一下手?你就把男人拴在家里,他能有出息吗?”
被她一阵抢白,沈卫龙的妻子不说话了,欠了人家的钱,说话也没底气。
“你看看你,整天贩鱼,弄得一身臭烘烘的,腥死了,”堂嫂继续说道,“跟你哥去工地,一年不少赚,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沈卫龙挠挠头,“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只是,只是,这家,一时走不开啊。”
堂嫂看他们两口子油盐不进,有些生气了,“你们家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我跟你们说,我是真的着急用钱,再宽限几天,这钱得还给我了,不然我就跟你们急了。当时你们说是你妈生病了,急需要用钱,我也借了,老不还可不行啊。”
说完,堂嫂转身走了。
沈卫龙急忙追着说道:“还,肯定还,让我想想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话,堂嫂已经随手把门“咣当”一声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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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卫龙又点上一根烟,猛吸了几口,“不行我去堂哥的工地?据说工钱还行。”
“工钱再高,拿不到手都是白瞎。你那个堂哥黑着呢,欠工人的工钱,连自己的亲戚都坑的,要不然你堂嫂上杆子来找你去工地?知根知底的都不跟他干了,”妻子直接否决了,“你舅舅家的表哥是跟他干的,干了四年了吧,拿了多少工钱?他出去跟你堂哥干活,农忙都不让回家,年底才能回来一趟,家里都是他老婆在忙,种地养猪,孝顺老人,抚养孩子,前两天我见了,四十多岁的人老的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现在我表哥不跟他干了。”
“是不干了,但是我听你表嫂说,短了你表哥两年工钱,给的工钱还七扣八扣的,这心肠黑的,你表嫂恨不得一刀捅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