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秦山实验中学几个退休教师又给唐文采提建议，说老教师的备课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写什么目标要求，直接写教学内容就行，说应该给学生印刷些模拟试卷，说应该加强周边管理，不能让社会青年进校，说年龄大的教师能不能在学生监考方面照顾照顾。大家围着唐文采嘁嘁喳喳，弄得唐文采心烦意乱，面对那么多合理化意见，他还得装作很虚心地听、认真的记录。直研讨到晚上十点多。作为一个服务型的管理者，兼职的唐文采只能：谨慎为能立身，屈已为能处众。
第二天五点一刻，囫囵着衣服的唐文采麻利起了床。新元今周计划第一次发奖金，全体教职工都翘首以盼，不知这民办学校在待遇上是否说了算话。
唐文采一边向学校走一边不住地改变计划，足额发还是欠缺点呢？老吴说压一点，叫什么留白，省得有人不满尥蹶子。而变了承诺，会不会引来后续诚信麻烦。唐文采思量再三决定先公示，有问题的一定会登门辨理，反正还没实施，那时就能变被动为主动。到了办公室，借着灯光，唐文采拿出考勤本、课堂记录本、请假记录、工作量等材料开始计算。绩效奖金数额可不能出差错，这些老师都是为养家糊口而来，一个比一个难缠，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稍有不慎就会弄得鸡犬不宁。
唐文采没来得及喝水，感到肚里发热，汩汩烧心的感觉犹如伤口正在酒精消毒。他一点胃口没有的走进食堂，见几个大师傅穿着水鞋浑身油腻地正在给学生分菜。那青椒炒鸡蛋他已吃过多次，唐文采想说几句，但见学生们川流不息，他紧咬着嘴唇转了一圈又回到办公室。
刚算了两个人的绩效，唐文采突然一阵头晕，加加减减的机械运算真没意思。唐文采站起身气急败坏摔了账本，看着家徒四壁的办公室，一股无名之火让他感到一丝无奈无助的气愤。每个人的绩效项目太多，客观公正实在太麻烦。就在这时，唐文采听感到犹如闷雷般的轰鸣和着办公室窗子产生的嗡嗡共振“得得得得”直颤。唐文采慌忙抓起上衣一边穿一边靠近窗户四处张望。他一下子警觉起来：是不是要地震？发生了什么？前几天教育局安全办公室专门到校让他签字，唐文采一直推脱是吴校长，安全主任竟说，这无所谓的。安全问题谁也负不了责，签个字履行个手续，他只得签了字。但自写了名字，一种无形的包袱又不知为何压到了身上。恰在此时，苏宁兴冲冲从体育馆木地板上蹬蹬跑上来，她气喘吁吁道：
“开工啦，终于成功了！这下该休息休息喽！唐教授，唐校长，我回来啦！陈总让我过来结帐！呵呵呵，快拿账本，拿账本来！不过，我，我今天该休息哎！唐校长，陈姐已经准了我假，拜拜！“苏宁故意要转身，唐文采忙趋身挡住去路。
“哎呀，小苏，我的苏小姐，可想死我啦！可回来啦！实在是，怎么，万鑫今天试车成功？”
“是啊！今天正式投产啦，一切顺利，省市来了很多人，今晚电视台会长篇累牍报道的！让我在那边瞎忙，累死啦！还是这边清净。我要休假，陈总说，处理好新元和金尊酒店这一段的财务就让我休几天！”苏宁兴奋不已，有点激动地蹦蹦跳跳。
“好好！休假？”唐文采摘了眼镜，拿起乱七八糟上课、请假、课时各种记录赶紧递过去：
“实在感谢，这才叫春旱逢甘露，加减乘除我看也需财务专业人才！”核算甚是枯燥无味，唐文采没想到救兵从天而降，一下高兴起来。万鑫集团全体员工全力以赴协助化工区试车，财务也得上。苏宁觉得大半个月没到新元，每天的账目详情全部落到唐文采身上，还有点不好意思。这课时费加班费值班费那个细，虽然这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只，几块钱的误差就能惹得老师们怨声载道。
“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你可不能休假，留下，必须留下，新元可不能没有你，多亏我不学会计，这还了得，用计算器忙活半天，算三次三个结果！来来，我的苏总长，以后的账本我封存上缴，请你先把这几个月的绩效统计统计！我请客，太杂乱了！”
“我？刚回来就让我干这摊子得罪人的事？我不干！”苏宁嘴上顶着，却接过了表格。
“年轻人休息是浪费生命，算个工钱对你而言还不是小菜一碟！”苏宁笑笑大致浏览了一下，她皱起眉头道：
“你怎能挨个加呢？唐校长，这绩效需要模糊数学！按周算好，监考、代课加上，调课、请假的减去就是！”唐文采用力拍了一下脑门，竖起大拇指：
“呀，这正是别具慧眼能取舍，望尘莫及识明珠。一个和，一个差，我加你减，调整思路多轻松！这就是思想，这就是数学方法论的重要性。逆向思维，佩服！敬佩！”苏宁听了嘻嘻一笑，拉过椅子心里甜甜的埋头干起来。
唐文采喝了口茶，闲下来也有了兴趣：
“小苏，前几天陈总和你说什么了没？”苏宁知道是利润分配的事，淡淡道：
“什么也没说！”
“哦，你不是学过计算机理论课吗？是不是老吴曾给你带过课？”
“不是，怎么？”
“这样，我看那些软件操作的讲解，网络维护知识你没问题，你精力这么充沛，外文也棒，培训部的技术专业课你看…啊，我看你都能带一带！我看，你直接给学生上课吧！这些培训学员素质一般，也不会难为到你！”唐文采被繁杂的事务弄昏了头，想把老吴的课转移。
“让我上课？亏你想得出，我啥水平，我又不是师范生，哪知道怎么上课，再说学生都比我大，我可干不了，我怎么能教他们！”
“闻道有先后，这与身高年龄啥关系！我觉得你行！”唐文采恨不得摆脱琐事，只要能顶上，什么人他也信。如今的新元，谁是校长主要管理者不重要，谁能分担事，谁能协调好各种关系，对年轻的新元而言才是最首要的！吴守南、陈乃靖是不能指望的，院里的两个小同事，根本就是来混日子。刘武学负责管理课程，就是教务教学方向，可惜他安排个课程表也让大家唾沫星子乱冒，韩鹏飞负责后勤保障各种管理，然而他还需要唐文采给安排宿舍呢！你看人家苏宁，开学之初总是提前到办公室，打好水，拖好地，整理好事务的顺序，对唐文采的安排言听计从、尽心到位。那可给唐文采抵挡了不少琐事，唐文采甚至有点配了秘书的感觉哩！
“我呀！哪像您们大教授，多吓人，什么不能干，再说，我是万鑫的会计，过来暂时兼职，身不由己呀！谁知道明天陈总让我干啥去，我可不知道她每天想啥！”苏宁没抬头，继续飞速计算着工作量。
“干一天是一天嘛！这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这个教学就是给大家顺顺思维，引导引导，你看现在的复课生，只要能静下来稍微一准备，帮学生解决一些难点，让学生有了心理上的动力，一定能让他们满意的。我觉得你英文不错，要不，你看？啊……你先试试五班的英语课？哦，这个英语就是单词、语法，咱们又不用交流，所谓哑巴英语，也就是教会学生查查词典，让学生多自己领悟。虽然你不是师范生，也可能对教学很有感觉哩，不试怎么知道，你是新元的元老，怎么也要起个先锋模范带头作用。只要你稍微准备，一定能行！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坚强又不服输的姑娘！”
“什么呀，让我代计算机又代英语的？我有三头六臂呀！五班那么差，你都管不了，让我上？这不想让我受气吗！”
“你看，我是让你挑，账目你必须兼职着，这不能变！”
“我还没答应哩！嗯，上课？好班我倒真怕误人子弟，五班嘛…反正这么差，死马当活马医，倒可试试。可，不行就算了！”聪明坚强几个夸奖的词让苏宁心里一动，好为人师的天性也让她有丝跃跃欲试的冲动。整天在校园里被叫着老师好，苏宁还真想过一下老师瘾，唐文采的鼓励也给了她不少信心。
唐文采暗自吁了口气，仿佛一块滚动的石头落在了凹槽里。虽没把老吴的课弄走，终于也解决了唐文采的一个心头之恨：五班那个英语老师太没意思，又嫌学生难管，又嫌工资低，又嫌没有保险，自己的教学水平高也就算了。唐文采从窗户外听她讲了几次课，就对她有了深深的看法，在课堂上牢骚满腹怎么行！埋怨学生不认真学，不记笔记，每天啰嗦那么多大道理，这不也是浪费时间吗？我们就是要深入研究教学搞急功近利的事，课堂上这种教学效益在哪里！唐文采认为是她水平低，还故意用埋怨学生提高自己的威望的意思，学生上课趴在桌上睡觉却看不见或者不管。唐文采善意提醒一句，她还顶嘴：‘不用就算！’唐文采暗骂自己先前瞎了眼，怎么招聘到这样一位姑奶奶！前几天他是强忍住，辞了她谁顶上？现在好的外文老师太难找！这下好了，苏宁的应允一下让唐文采有了要辞退的领导冲动。虽然老吴那边总在招兵买马，这满大街的人是不少，但上课可纯粹是专业级的技术活，高三复课生一般人弄不了的。有了好的庸师当然也要尽量剔除。
“好，好！”抽个机会我就让这全身负能量的走人！对付吴守南好办，说一句这位曾牢骚满腹埋怨他嫌钱少，一下就搞定。想到这里，唐文采奸诈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