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驿站里多了其他人,老人脚步顿了顿,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又缓缓收了回来。
几名衙差不知道花家兄妹身份,但还是朝他们拱了拱手,以免得罪贵人。
“这位先生犯了何罪,竟戴这么重的脚镣?”花琉璃把目光从老人身上移开,开口询问。
为首的衙差见这位贵女询问的态度很是自然,仿佛根本没有考虑他们会拒绝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位犯官在朝堂上,弹劾大将军穷兵黩武,边境将领嗜血成性,触怒圣上,被判了流放之刑。竟然贵人开了尊口,我们可以给他换副轻便些的枷锁……”
“不用了。”花琉璃瞬间改口,“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能换副重些的枷锁就更好。”
衙差:“……”
老人转身看了眼花琉璃,语气冷淡道:“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今日老夫落难,总算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没关系,你后面不仅会看尽,还会慢慢习惯的。”花琉璃微笑,“毕竟像你这种在将士背后插刀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边境将领为了守卫大晋,抛头颅洒热血,这个文官的话若是传到他们耳中,岂不是让他们寒心?
“老夫身为人臣,自当效忠朝廷,为民请命。花应庭四处征战,耗尽百姓钱财……”
“大将军为天下百姓守卫边疆,如今更是大胜金珀,让我大晋边境安宁,到了你口中,却成了穷兵黩武。”花琉璃挑眉,“你脑子没毛病吧,金珀常年挑衅我国边境,我们不去打他,难道任他们嚣张?你住在繁华的京城,自然不知道被金珀贼兵抢劫骚扰的痛苦,嘴里说着为民请命,却不把边境的百姓当人看,这叫什么……”
“这叫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实际满肚子男盗女娼,贪图享乐。”花长空笑眯眯地接下话头,“伪君子。”
“老夫,老夫……”老人被两个十多岁的年轻人挤兑得脸青面黑,半天喘不过气来,“尔等黄毛之辈,满口胡言乱语。”
“尔等白毛之辈,老眼昏花,糊涂透顶。”跟在花家兄妹身后的卫兵,当即便回嘴,这种需要骂人的事,不需要小公子与小姐亲自动口。
楼下的动静,传到了楼上,屋子里的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扭头看向从窗户爬进来的人:“毒下了?”
“下了,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保证查不出死因。”
男人笑了笑:“弹劾花家的文官,在与花家后人争吵后,便离奇而亡,不知道大晋的文官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飞鸟尽,良弓藏。花家立下这么大的战功,最想对付他们的,恐怕不是大晋的文官,而是……”
古往今来,受到帝王猜忌的武将多如繁星,多花家一个不算多。
文人笔杆子虽然厉害,但是比起嘴皮子骂人的本事,还是比不了上过战场的士兵,几个回合下来,老文官便被气得七窍生烟,只会满嘴念叨无知莽夫。
“用、用饭了?”厨子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见大堂里剑拔弩张,往后缩了缩。
“用饭?”花琉璃看了眼厨子端着的饭菜,有肉有菜,看来这个弹劾了她父亲的犯官待遇还不错,比守卫边境的儿郎们好太多。
当下她拿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做作地往后退了一步:“天啊,我的头好疼。鸢尾,我闻不得荤腥味,快打翻它。”
“好的,县主。”跟在花琉璃身后的一个丫鬟站出来,她毫不犹豫地上前踹翻饭菜,动作流畅,英姿飒爽。
饭菜倒在地上,顿时满屋子弥漫着饭菜香味。
“这才对。”花琉璃露出满意之色,让鸢尾给了厨子一块碎银子,“重新给这位犯官做饭,记得,不要沾半点荤腥。”
“好的,贵人。”厨子接过碎银子就往后厨跑,给了银子的人,说什么都对。
驿丞默默把倒在地上的饭菜扫走,倒在外面的雪地里,假装没看出这是恶意报复事件。
“你什么意思?”老人气得双手直哆嗦。
“仗势欺人,落井下石啊。”花琉璃笑容甜美,“戴罪之身,还吃什么肉,边疆的老百姓,一个月都吃不到两回肉,大人为民为国,自然要与百姓同甘共苦啊。”
可怜的老文官,终于被花琉璃气晕了过去。
楼上的男人半天没有听到动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怎么回事,林辉之还没死?”
“那、那淬了毒的饭碗,被花家下人踢翻了。”
“你说……什么?”
他们费劲千辛万苦,计算了无数次相遇的地点,特意安排各个看似十分巧合的路障,才让他们在这个驿站相遇,现在跟他说,前面做的一切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