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领导到公司探访，受访方免不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介绍自己的业务板块和团队优势，尽可能多往脸上贴金，这样也能在领导心里打一个高分，以后跟政府合作，方便。

在向石厅长介绍聂江时，韩哲涛的原话是：“这是制片人聂老师，之前参与的作品里有一部不再爱你，水平很高，口碑也很好，目前他跟张老师一起又在做一个新片子，也是一个很优质的项目，已经在启动了。”

韩哲涛的这番话很有水平，他在借聂江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同时又不会让人感到突兀，因为他话里行间的意思模棱两可，他根本就没说这个制片人属于哪个公司，既然在自己公司出现，那领导会怎么认为呢？

反观聂江这边也不会有太大的介意，毕竟，人家也没厚颜无耻的直接说你属于我的公司嘛。

石厅长今年年四十多岁，看着眼前的聂江小了自己快一半他也不免心生感慨：“哟，这么年轻！少年英雄啊。”

看石厅长要跟自己握手，聂江的内心很是紧张，但在这种紧张关头他可不能有一丝露怯，尽管后背有些微微冒汗，但他还是大方的握住了石厅长的手，道：“厅长过奖了，没有国家这么大好的经济环境和领导们的帮助扶持，哪有我们发挥的空间啊？”

“看到没有，少年得志却不骄不躁，这个态度是值得很多现代年轻人学习的啊。”石厅长笑着跟众人说完又在聂江手上稍微加了一点力气：“小聂啊，我长你不少岁数，就不叫你老师了，你们的项目很有名，我是如雷贯耳的，接下来，我也希望你们有更好的作品产出，当然，前提是要富有正能量。”

聂江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笑面相对，双手紧握显得无比亲切，画面定格的瞬间，张磊恰逢其时的按下了手机的快门。

握完手，石厅长这才又和韩哲涛说上话：“韩导啊，你也知道，从一零年开始，咱们各省文化厅都已经把相关影片制作发行的权限移交给了广电，严格来说，这两年我们对你们这个产业能帮扶的地方已经很少了，不过没事，你们有这么优秀的团队，我到时候会介绍一些文创方面的部门跟你们多交流，在资金和资源方面，你可以找他们沟通。”

“太感谢领导了。”韩哲涛笑容灿烂：“其实厅里面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大了，您看要不是厅里面牵头做这些相关园区和给那么多政策优惠，我们的经济负担那得多大呀？”

“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要感谢你们感谢国家去，毕竟，我们省厅也只是执行者。”从石厅长说话来看，这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对韩哲涛的奉承有些不屑一顾：“不过中央对你们港商的扶持力度这么大，政策优惠远远高于内地企业，你们就更要把项目做好，这样我们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我们一碗水端不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韩哲涛一边说话一边领着石厅长往剪辑室的方向走，聂江和张磊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冲韩哲涛的背影努了努嘴，聂江道：“什么情况，这个姓韩的是香港人？他怎么跟我们口音一样啊！”

“不知道了吧？”张磊神秘一笑：“他呀，可是土生土长的西川人，不过他之前在湘港呆了很多年，身份早移过去了，要不是在那边有点人脉资源，刘芸能找上他？”

“难怪之前我还纳闷呢，一个内地名不见经传的导演，怎么能搭上刘芸那条线！”搔了搔头发，聂江道：“不过好好的西川人当得不好吗？非得换个身份。”

“刚才你没看石厅长说到对港商的扶持时脸色不好看啊？他们换身份，除了在吃湘港那边的福利，回这边来还能沾大便宜呢，说白了就是逃税，只不过在这边说得比较委婉，叫合理避税。”

怕聂江不懂，张磊在一旁小声解释：“这么说吧，像韩哲涛他们这种身份，到咱们这边投资基本是有政策的，比如一年他缴税够多少有个返税的政策，除了返税，还有地方对他们的扶持，返税是节流，扶持是发展，两头他们都占全了，这不是跟蛀虫一样吗？”

聂江差不多能听明白：“扶持是有好处这个我能理解，但这返税，说起来至少也是上了税的呀！”

“上完又给他返回来了，这跟没上有什么区别？是，政府确实不直接退钱，但他逐月递减税额呀，光这一项，基本就能节约出公司的开销来，我跟你说，你看韩哲涛这公司占这么大一地方，算下来其实他几乎不给钱的。”

张磊的话说得聂江后背生寒：“白趁这么大个地方？加上扶持那不是稳赚不赔！”

张磊一皱眉：“哼你以为呢。”

聂江是真的呆了……

在没入行之前，他对影视圈的印象是非常好的，这里神秘且充满机会，是一个你在遥望却又想努力冲向它的地方，但看着自己现在做的事，还有韩哲涛这样的人正在做的事，他突然对这个圈子产生了一丝恐惧，这个圈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像自己这样的人？

这个表面光鲜充满想象力的地方又是靠什么堆砌出来的呢？

不过，这份厌恶和恐惧在他收到张磊发过来的照片后瞬间便烟消云散了，手机里，正是他和石厅长握手言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