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舟车劳顿,倒只是其次。
马车虽不华贵,却尚算精致,内里一应物品齐全,再者为免颠簸,车内点了厚厚几层丝帛锦被,不禁暖和舒适,更是连颠簸也无。
老夫人所疲乏的,不过是因着被那些个流民冲撞了,一时受惊不小。
她自从儿子高中,又娶了太傅千金,她便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老夫人,这养尊处优多年,早已习惯安逸,却不想今年早早便下了雪,比以往更是寒凉不少。
她没想着在城外官道上,竟遇着不少食不果腹的流民,城外本便是较为人烟稀少之处,却也是他们必经之处。
那些个流民被饿极了,见着身旁精致的马车,以及另一辆马车上的奴仆,便是那些个从未穿过绫罗绸缎之人,但见有不少丫鬟婆子,随意一人衣料,都穿的厚实暖和。
这年头买得起马车之人,家中能有多穷?
再者这些在饿极了的流民眼中看来,都不重要,便是马车内之人一贫如洗,好歹还有两匹马能够果腹不是?
流民仗着人多一拥而上想要哄抢些能得用之物,老夫人自是被那乌鸦鸦衣衫褴褛,眼冒绿光的流民吓着了,甚至在混乱中,还曾被某只黑手蹭了一把手腕,手中一个金镯子就这么险些没了。
虽说三皇子来得及时,让她得以脱险,但往往最惊吓的并非当时,之后几日,每每夜间,她都梦到那日情形,梦到那只黑手主人,乃是一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亦或是獐头鼠目之相。
她乃四品命妇,怎地能被那等下贱之人触碰?
也不知伺候在侧的丫鬟婆子是否瞧见,若是让嘴碎的说了出去,那她在京中脸面何在?
老夫人心中如是思虑了好几日,也曾旁敲侧击过那是距她最近的柴嬷嬷。
虽说柴嬷嬷表现如常,之事提起那是心有余悸,倒不像是瞧见了什么,再者说那日场面混乱不堪......
可凡是便是害怕有个万一。
这番思虑了两日,连用膳也没了胃口,她便这么发起了热。
丫鬟婆子只道她是受了惊吓,但却只有她知晓,她是想着那些个恶心玩意儿,竟然......竟然如此侮辱于她,这岂非让她晚节不保?
老夫人心中烦忧在接到大夫人书信后,不禁消散不少,她儿若是再次擢升户部尚书,那她也更加尊贵,倒是瑶姐儿若能假如皇孙贵胄,那还有谁敢说她的不是?
心中反复想了许久,老夫人这才略微放下心中大石。
待今日见着瑶姐儿样貌更显出挑,即便三皇子并未有何心动之色,但却也让老夫人欣慰不少。
这以放下心来,连日来夜不能寐,这才觉着身心俱疲起来。
用过午膳,凝染与娘亲下了盘棋,便去了侧间想要午憩,竹香竹语二人留在箐音院,至于孙嬷嬷,则是回了梦笙阁,趁着竹香不在,孙嬷嬷也好仔细整理整理小库房。
竹语被汀芷叫去说话,凝染知晓怕是娘亲授意让她代为提点一二,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竹香伺候凝染宽衣,面上满是殷勤笑意。
凝染故作不知,竹香忍了会儿,眼瞧着凝染已然躺下,心中一急道:“四姑娘,这老夫人来了,之前您与四姨娘备下之礼可准备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