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幽暗而寂静的长廊末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石块筑就的墙壁上布满了形形色色的篆痕，形态各异、扭曲诡变，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古老文字。而石壁上每隔几步吊着一个灯台，上面升腾着微小但明亮的火苗绿色的火苗。

随着窸窣声不断增大，一个鼠人出现在了长廊中央。

他身披朴素的灰色长袍，兜帽罩住脑袋，将脸隐在黑暗中。长袍上有着一个大大的纹章：长角的倒三角形和环绕于四周的扭曲符号，长袍下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摩挲着地板。

“哼，老家伙，天天禁我足。说什么出于安全考虑，让我和那一群呆头呆脑的祭祀待在楼上……成天学那些低级魔法有意思嘛……”鼠人嘴里嘟哝着，抬手掀起兜帽，露出雪白的毛发、以及六只向后弯曲的犄角，他正是“神赐”蒂梵。

自五年前灰先知米斯蒂辛从培育坑里救起，他便一直呆在这里，从未离开过，美名其曰“保护”，实际上是禁足。

至于这里具体方位是哪，米斯蒂辛和他麾下的祭祀们从来避而不谈，只模糊地透露了这是一座废弃的古代钟楼。

狡兔尚且三窟，狡鼠自然多巢。这个道理，蒂梵自然懂，身为鼠人社会中超然存在的灰先知，自然行踪诡秘，不能暴露。但想让他在生性最多动的年纪，安安分分待着学习，实在是难于登天。

为什么？

因为蒂梵实在太聪明了，祭司们的各种魔法秘术，只要稍微一教，他三下五除二就能“复制”，甚至在施法细节和效果上有所精进一年前学的一级毁灭法术火球术，在他手里已经成了火球弹幕。

就连米斯蒂辛本人都啧啧称叹，说他不愧是角鼠神恩赐的异种，天赋异禀，将来必能成大事。

可是这个老头狡猾的很，净让祭祀教他基础的一二级法术，自己脑袋里装的那些宝贝玩意儿，任自己死缠硬泡，都守口如瓶。

简单的玩意都学会了，自然无聊。闲来无事，蒂梵只有一件事可干那就是看书。

这个破钟楼，别的不多，书特多，几乎每层楼的地上都堆叠着大小不一、厚薄各异的书籍，有的尚还崭新、有的却已破损缺页。据一个老祭祀说，这些书都是过去人类遗弃在这里的，可能是一处魔法师或是某个隐士的集会所。

不知为何，蒂梵对这些旧书发黄纸张上的蝌蚪文有着格外的兴趣与亲近感，好像久别重逢一般熟稔。通过大量的阅读，他也渐渐了解了“人类”这个奇怪物种的历史与生活。从帝国编年史到大陆地图精要从火枪构造详解到家禽养殖手册以登弥领赤羽鸡为例从一个吟游诗人的自述：混沌礼赞到洛恩领公爵风流史……他读的杂、读的快，人类社会的光景就好像幻灯片一般在大脑中来回切换。

蒂梵也很奇怪，虽然在很多书上，鼠人都是人类深恶痛绝的死敌，但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奇怪的种族。他感觉自己对鼠人这个种族的归属感也不强，长这么大，除了米斯蒂辛和几个老祭祀，他连其他自己的同类都没见过。

蒂梵曾问米斯蒂辛，鼠人有没有类似的书籍。

“小子，鼠人不需要记载历史，更不需要回忆和纪念，我们永远活在现在，永远带着饥饿的肚子渴望着明天。记住，角鼠神会给我们指明一切方向，人类玩意儿的历史，都是吃饱了撑时放的大臭屁。”米斯蒂辛沙哑的声音，时至今日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但好歹，米斯蒂辛教会了他一些关于鼠人社会最基本的知识：“最上边，是至高无上的角鼠神。往下，十三个灰先知，老朽占了末席。再往下，就是十三个大军阀构成的最高议会。军阀麾下是一个个氏族，绝大多数鼠人都有自己的氏族。当然，氏族也有大小之分。最大的四个氏族米凯尼、普雷格、厄萨辛和比斯特在事实上主宰着鼠人社会，其他小的，都依附着他们。”

米凯尼工机械与枪炮、普雷格善制毒与药剂、厄萨辛精潜行与暗杀、比斯特训猛兽与奴隶。关于四大氏族，蒂梵虽从没见识过，但却从一本由人类探险家本杰明阿诺德爵士编撰的鼠人社会漫游指南中了解了少。说来也令人惋叹，写了一辈子鼠人，本杰明阿诺德爵士最后却不偏不倚死于所在城邦的鼠疫爆发，并被几只发狂的家鼠剜去了双眼。

家鼠真是愚蠢而肤浅的造物，换成自己，肯定得和他喝上一盅帝国南部产的陈酿葡萄酒，然后长谈一番鼠人社会的秩序与架构。

蒂梵摆了摆头，赶走脑袋里杂乱的思绪，继续迈动脚步向长廊的另一头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伸出爪子不断地“打响指”，随着他爪尖的摩擦，长廊两侧空空的灯台上纷纷燃起了绿色的小火苗。

他这次之所以趁米斯蒂辛外出，在一众祭祀集会休憩之时，偷偷摸摸溜到钟楼地下十层，正是为了一探这里到底有些什么玩意，能让堂堂十三序列的灰先知和一众祭祀闭口不谈、待之如禁忌。

一次他无意中听见一个老祭祀说，这座钟楼，当年正是为了镇住下方的某个“存在”而设立的。

这一说不要紧，可把蒂梵的好奇心升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