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声源看去,
是已经清醒、恢复神智的李援朝,李大爷。
李援朝蹲在那里,腰背都是挺直如直板。
像极了单腿军蹲姿。
他此时双眼有些朦胧,似是刚才睡梦中醒来。
不过在听到周总里三个字时,
他回忆神色从面庞渐消后、又起。
只不过这次回忆是在他主观意愿下露出神往的表情。
“我记得可清楚。
抗美援朝时,我作为年龄最小的那一批需要上线前的兵,
曾被周总理寻访慰问过······
当时全军团的小战士一排排站好,
看总里过来、浑身都绷的很直、
就像大阅兵一样,不,比大阅兵还要好······
那时周总理走到我面前、很和蔼向我问,
——家里是否有弟兄姐妹?
我骗了周总理,我说有,
有哥哥还有两个弟弟。
我知道他是劝告我留下,不想让年龄小,甚至别其他战友低半头的我去上前线战场。
可周总理似乎看出来我在骗他。
坚持让我留下,并立即要给我们连队下达指示。
可是我不愿。
我说:
“总理您觉得我小,不应该去前线战场。
那是我看起来小,实际我十八了。
您觉得我是孩子,不应该去。
那别人家的孩字就应该去吗?
我可是我们连队的刺刀术最厉害的,营长都过不了我十招。”
······
“周总里啊,当时以为我吹牛。
直到连长被叫过来求证后,才望着我重重点点了头。
我看到总里他在转身的时候啊,地上有溅开的眼泪花。
多、多·····”
李援朝缅怀着,感叹着。
嘴唇轻微颤抖着。
半晌后才从沉溺的情绪中出来。
然后他的目光略过所有,看在场唯一的老人家、
眼眸中带着心软与深刻的同情。
心软、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情操啊。
它能打破隔阂与距离,将岁月折叠。
“同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想来受了很多罪吧。
我听说过在这之前的那一家被除名的养老院。
我们中间也都在传说,
是以前遭受虐待、受欺负、已经不是人的老朋友啊。
是他一直护着我们,
把态度不好、脾气恶劣的几个员工撵的远远的。
我们也总是在磨嘴皮子的时候,不自然的想到那位老朋友。
他当初啊,肯定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
肯定一直都是他的遗憾啊。
我们都这样想,
想让这位老朋友也跟我们体验一下现在的养老生活,多么多么好。
比十几年前、要好多了呀。“
李援朝语气中极为诚恳,他语气一再放软道:
“说明都有在进步呀,一直都在往前······
我其实一直心有愧疚。上了一趟战场、拿了好些勋章,受人尊敬。养老工资也不老少。
实际上那些勋章不是我的,应该属于我班里那些兄长们。
配给他们的、不能仅仅是烈士纪念碑上的一个名儿。
所以我始终能认清自己,其实我还是一个要受人照顾的小不点。
扛大枪跑不远跑不动,趴地上也受不住冻,又极容易饿肚子。
最后一口活命的口粮也留给我·····
一直都是班排里的哥哥们帮忙照顾、我才活下来到现在。
所以我凭什么拿那些个沉重的······金闪闪银亮亮的勋章?
我有什么资格?
他们都说我脾气好、洒脱、可我生来也不是这样的性格。
打小也是喜欢抢吃的,好与人斗。
呵,人啊。
就是还和动物一样,喜欢争抢、喜欢强食弱肉欺负人。
所以我心里认为,我得来的都是我······不配的······
不配的凭什么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