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填饱了,四个人决定玩游戏。
尤大说不玩“逮猫”捉迷藏的游戏,要玩“打仗”的游戏。
现在时兴把对立的组叫“派”,四人分做两派。依据大配小的原则,尤大和侯爱彪一派,侯爱泽和侯爱东一派。
石头剪子布,钉杠锤,决定出尤大和侯爱彪一派攻击,侯爱泽和侯爱东一派防守。
防守的先做准备,攻击的要躲开,不得看见防守方的准备工作,待防守方准备完毕,说好了,进攻方才可进攻。
侯爱泽叫侯爱东在河滩对方进攻的路上挖陷阱,拿了三八大盖的刺刀,把一个地方戳松,用手把沙子掏出,挖了有一尺深的坑,用自己的脚比比,坑口比自己的脚大出一半。
找来树枝横竖交叉搭在上面,又在上面铺上草叶,用沙子撒在上面,用手刨开多余的沙子,用刺杉树的枝叶扫除痕迹。做完一个陷阱,又赶快做第二个、第三个。
侯爱泽和侯爱东又到坡上找黄泥捏成团,折了树干当枪,准备好了喊开始。喊了一会没有动静。
这边,尤大拿望远镜望了一会说:“敌人狡猾狡猾!”
尤大拿望远镜叫侯爱彪看,侯爱彪看望远镜里面模模糊糊,说看不见东西。
尤大说没调好焦距,把望远镜拿过手,望了一会,转动了两个镜筒间的旋钮,把望远镜拿给侯爱彪叫他按自己指的方向看,笑说:“看,大白腚。”
侯爱彪看见他哥侯爱泽露着白屁股在拉屎,哈哈笑。
那边侯爱泽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把屁股转了个方向,侯爱彪看不见白腚了。
侯爱彪拿着尤大给他砍的一段树杆当冲锋枪,嘴里一直嘟嘟,模仿冲锋枪扫射的声音,好像那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子弹任他使用。
尤大找了竹叶,用刀切一小截,抹上大铝锅边上的黑锅烟灰,放在上嘴唇,把嘴唇噘起,鼻子和嘴唇夹住黑竹叶做的日本鬼子的“卫生胡”。
尤大两手叉腰,日本军刀挂在腰间,拿出他妈下车间用的劳保手套戴上,抽出军刀向天上一挥:“猴子咯咯地!”
侯爱彪还在一个劲地盲目扫射,尤大往侯爱彪的屁股上假装踹了一脚:
“冲,给我冲,弟兄们,剃了头的给我上!”
侯爱彪快步冲上前,尤大紧跟其后,却被侯爱泽和侯爱东做的陷阱陷着,侯爱彪回过头来笑,尤大也笑。
尤大拔腿起来没冲几步,又被一个陷阱陷着。
这回好像出了状况,表情痛苦,军刀扔在边上,侯爱彪回来拉他。尤大把脚从陷阱了抽出来,侯爱彪闻到一股臭味,手捂鼻子笑:“踩到臭粑粑雷了!”
尤大脚脖子崴了,没穿几回球鞋的底子上沾满了大便,尤大真的生气了,叫侯爱彪给闻闻是谁拉的屎。
侯爱彪躲到一边,说刚才在望远镜里只看见白腚,没注意是谁。
尤大也懊恼当时只注意白腚,没注意那是谁的白腚。
“这臭小子,不咋不咋,屙屎一大泡!愣着干啥,赶快扯草来给我擦干净!”尤大说着,鞋在石头沙子上蹭。歇了一会,脚脖子没多痛了,但想着踩了一脚臭烘烘的大便,尤大气得很,把军刀收到鞘里面,大叫:“八嘎呀路,叫我抓住,非得叫他舔干净不可!”猛地向大石头冲去,要抓住一个报踏屎之仇。
尤大刚要接近那大石头,侯爱泽、侯爱东站在石头上,拿泥巴团子向尤大一阵猛击。
打得尤大叽哇乱叫,抵挡不住,败下阵来。侯爱泽和侯爱东又是一阵乐。
尤大心生一计,抓住侯爱彪的后衣领子,像拎猫一样,把侯爱彪当挡箭牌推在前面,向侯爱泽、侯爱东的阵地进攻。
到了那俩人当掩体的大石头后面却不见了人影。
尤大握着拳头,把拳头的中指关节凸出,对着侯爱彪的额头比试了两下:“你好好配合,不老实老子这酸梨疙瘩够你小四儿吃的!”
尤大把侯爱彪的裤带解下来,找一棵树把侯爱彪反手绑在树上,折一截树枝,扒了树皮绑在那白嫩粘滑的树杆上当鞭子,装着敌人拷打革命志士的样子。
侯爱彪装出宁死不屈的样子,学电影里高喊那些豪言壮语。
“别说这些没用的!快叫你两个哥出来,再不出来就枪毙你!”
尤大一手掐着侯爱彪的两腮,把脸抬起来,用刺泡儿往他脸涂抹,涂出一条条殷红印子“快嚎,使劲嚎,把他们俩给嚎出来!”
这回是真捏痛了,侯爱彪嚎了一阵子,听声音不对劲,他两个哥哥出来了,走近侯爱彪。
侯爱泽查看侯爱彪脸上的印子,侯爱东要解开侯爱彪的手,怨尤大来真的了。
尤大不许侯爱东放开侯爱彪,说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扎扎实实地踩过屎粑粑,今天踩到了,说不定要倒大霉,问侯爱泽这事怎么办,要讨个说法。
侯爱泽不理他,只怕侯爱彪有什么好歹,回去父母拿他是问。
侯爱泽推开尤大,把侯爱彪从树上解开。
尤大搂住侯爱泽的脖子,往后拖,几个人厮打起来。
虽然尤大个头年龄都比他们大,但招架不住三个人的缠斗,没占到便宜,退出战斗。
到火堆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叫侯家三兄弟有种在这等着,他待会来收拾他们。
侯爱彪被碰流鼻血,侯爱泽捧冷水叫侯爱彪低头,水往他脖子上浇,然后噼啪拍脖子。
侯爱泽怕见血,着急要哭似的,求经过的尤大帮忙。
尤大没理会他们,说了声活该,顺陡坡小路上公路去了。
过了一会,侯爱泽见侯爱彪不流鼻血了,脸没也有先前那么发白了,收拾好东西,三人从沟底上到公路。
侯爱泽把三八大盖刺刀顺到裤腰里面,腰带勒紧入鞘的刺刀,上衣撂下来遮住刀把部分,指南针递给侯爱东叫他拿着,把一只猫腿装进铝饭盒,叫侯爱彪拿着回家给侯爱青吃,叮嘱俩人别让家里大人知道猫肉的事,叫他俩歇一会回去。
侯爱泽拿着那根准备给姥姥做龙头拐杖的木棍,自个先走。
去往采矿区的公路从选矿厂、冶炼厂、机电车间、汽车队前面通过,再下面就是厂部的办公楼,办公楼前面是篮球场,篮球场再下去就是大食堂,大食堂前面是个大场坝子,场坝上有个舞台。
侯爱泽到办公楼附近的时候,发现情况和他们今天上午经过的时候有所不同公路两边的房墙上新出现了许多大幅标语,那些标语上有尤大他爸的名字,也有侯爱泽他爸的名字。
名字还颠倒了写,红笔打了叉。侯爱泽的心紧了,感到自己像小偷一样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标语就像许多眼睛在狞视他,像许多鞭子在抽打他,心咚咚跳好像要从喉咙蹦出来。
舞台前面的大坝子上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
坝子一端的舞台上面写着批判大会几个大字,台后壁上挂着几个伟人的画像。
台前面站着一排人,手被反捆,胸前挂着牌子,牌子上面毛笔字写着各自歪歪斜斜的名字。名字上都打了红叉,都带了纸糊的尖帽子,尖帽子上面也写了人名,也打了红叉。
侯爱泽近前看,看见尤大的老爸站在那排戴高帽子的人中间,侯爱泽的老爸站在尤大老爸的边上,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戴高帽子的后面站了两排人,下面有人说那些是保皇派。
侯爱泽发现那里面有自己的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其他那些人原来都见到过。
侯爱泽看见尤大在人堆里,侯爱泽挤到尤大边上,杵两下尤大后腰,尤大转过头来看了一下侯爱泽,没言语,似乎仔细在听台上主持人宣读的内容,那里面控诉了尤大大老爸如何推行资本主义路线。
侯爱泽听到其中多次提到他爸的名字。
每过一小会,熊老大的老爸都要慷慨激昂地到台子前沿,举起拳头高喊革命口号,高喊打倒谁谁谁,打倒谁谁谁……
侯爱泽和尤大都没随众喊口号,呆呆愣在那,这引起了其他参加批斗会的人的警觉。
台子上换人发言,滔滔不绝,咬牙切齿,深仇大恨。
侯爱泽担心今天就会把他老爸拉去枪毙了。
尤大瞪了侯爱泽一眼,嘴杵到侯爱泽的耳边说:“你个傻逼!熊老大他爸知道你杀了他家的猫,要打死你,扒了你的皮!”
一个股热烘烘的东西随着大腿根部往下爬,侯爱泽估计是自己被吓尿了,立马收紧小腹,控制自己。
侯爱泽感到委屈,那猫是尤大打死的,也是他给炖的,只不过炖的锅是他家的。
侯爱泽弯腰看裤子尿湿的情况,刺刀从腰间滑下,从裤腿里露了出来。
侯爱泽提提裤子,把刺刀从裤腿里顺出来,撩开衣服,想重新插到裤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