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澜捡起锦帕后,随内侍一同来到都察院。她被带到了后堂,进门后发现梁荃也在,向他微一福身。梁荃点头示意。“楼小姐,琴谱可带来了?”一向以老成持重著称的御史大夫,此时也急迫不已。楼澜点头,拿出了琴谱。御史大夫接过琴谱一看,脸色大变,这琴谱用的纸以及上面的字迹与盛华宫中的一模一样。昨夜,冷宫中再次出现了同样字迹的琴谱。“除了小姐和赠谱之人,可有第三人看过这琴谱?”“我的贴身婢女银笙看过。可她并不通文墨。”即使看见了,她也不懂是何意吧,这丫头的脑子里除了伺候小姐就是吃喝玩乐了。御史大夫闻言,面色微凝,转向梁荃,见他面色冷酷似寒冰,迟疑了下,方才问道:“殿下,您半月前说,这琴谱乃是你交给楼小姐的,可确有其事?”“是。”“那昨夜子时您在何处?”“宫中。”“宫中!”御史大夫提高了声音。梁荃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到:“今日乃武举文试科考,本殿是主考官之一,昨夜在翰林院与各位大人检查试题错漏之处。”“子时宫门早已上钥,您与翰林院的诸位大人竟是一夜未归?”梁荃点头道:“文武恩科,事关重大,不可有丝毫疏忽,本殿昨日已向父皇请旨,容我等在宫中查阅试题。若是御史大人有疑虑可以询问今日随我一同监考的两位考官。”御史大夫这才想起今日是文武恩科应试之日。一般主考官会安排三人,就是怕会出什么纰漏。比如今日四皇子就突然被都察院找来问话,无法协同监考。御史大夫点头,“待今日文试结束,下官便去翰林院一趟。”御史大夫看着面前这个最有可能是疑犯却又找不到破绽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将要不保。顾贵妃自缢一案已过去了半个月,至今还悬而未决。在三司官员还对案件毫无头绪之时。昨夜,冷宫内再次响起了秋水之曲。今日清晨,就有宫婢发现旧日的薛昭仪被三尺白绫悬于殿中,面呈苍白之色。虽然,薛昭仪已被打入冷宫,不如顾贵妃那般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再一次有人因秋水之曲被弹奏后“自缢宫中”,开始令皇宫内人心惶惶。今日朝堂之上,梁王更是因为这事大为震怒,斥责三司办案不利。此时,刑部官员还在等仵作验尸结果,而冷宫内相干宫婢和内侍俱在大理寺接受盘查。据宫里曾经侍奉过薛昭仪的姑姑说,薛昭仪并不通琴艺,那么昨晚在冷宫弹奏秋水的便不是她了。“昨夜子时,楼小姐在何处?”御史大夫饮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隔夜茶强装镇定地问道。楼澜未有思索便答道:“在府中,昨夜子时我已入睡。”“可有人为……”御史大夫突然停下问话,他本想询问可有人作证,但又一细想,若在府中整个楼府下人都可以为楼小姐作证。凭楼相这手眼通天的本事,想要寻几个人证,是再轻而易举的事。正当他愁眉不展时,侍卫来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二人已至都察院。御史大夫闻言未等二位同僚进这内门,自己就风一样的快步走出去了。也不管被他暂时留在后堂的楼相嫡女与梁四皇子。“验尸结果如何?”刑部尚书见御史大夫一脸急不可耐的神色,长叹一声,沉声道:“与贵妃一模一样,只有一道勒痕,并无中毒迹象也无新伤。但是后背有众多陈年鞭伤,可这对本案毫无裨益啊。”“对冷宫众人的盘问可有发现什么新线索?”御史大夫闻言面色凝重,又询问了大理寺卿“线索倒是有。”大理寺卿面露难色。“有线索是好事啊,你怎么也愁眉不展的。”“顾昭仪的殿内被搜出一把琴,据宫中的老嬷嬷说,这把琴正是椒瑛夫人当年留在冷宫的琴。”御史大夫闻言,心头一震,又是和椒瑛夫人相关。听上去好像是有人故意借着这一曲秋水,将早已被人遗忘的椒瑛夫人推到这风口浪尖上,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三人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脸冰冷的男子。四皇子梁荃?本案的疑凶会是他吗?人进入都察院后堂后,又开始对楼澜和梁荃二人进行轮番盘问。数个时辰后,见实在无法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才让二人离开。梁荃来到作为试点的偏殿时,已至薄暮,文试刚结束不久,各考生俱是面如土色的离开。梁荃走上案前,翻了前面几份试卷,眉头微皱,冷声问道:“往年的考生都是这种水平吗?”两位考官被他冰冷的目光一看,心头一跳,荀老抽出最下面两份试卷,递到他面前道:“这是最先答完的两人的试卷,上面一份用了三个时辰,下面这份用了两个半时辰,请殿下阅卷。”两个半时辰?梁荃闻言眉头轻挑。开始翻阅着上面的试卷,只见整个谋篇布局精严细密,注重全面分析敌我、众寡、强弱、虚实、攻守、进退等各个方面。一看便是燕云的手笔,不愧是北燕的军事奇才。他点了点头,翻到下一份试卷,前半部分是几乎完美无误的答案,作答虽可以看出缺乏军事经验,但是博采各家兵书之长,极少有人能对兵书上的内容运用的这般炉火纯青,想来是个领悟力非凡之人。他直接翻阅到最后一部分,与燕云的面面俱到不同,此人观点犀利,一针见血,尤其是这最后的一页的“用间论”。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惟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梁荃目露精光,能够想到这一层,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目光停在左侧被荀老打上封条的地方,预备撕下。“不可,如此有失公允。”二位考官见状,急忙劝道。“如此人才,岂是一个封条能埋没的。”说罢,不顾二人相劝,撕开了封条。“楚酒”二字跃然纸上。此时,殿内安静的连风吹过案上试卷的“沙沙”声都能听到,梁荃的目光开始幽远。他足足看了纸上的名字三刻钟,好像这薄薄的一页纸上,有风云瞬息万变,有金戈铁马之声,有午夜醉卧沙场,有掌心敌血尚温……“此人,就定为武举文试的榜首吧。”他的声音幽远的像是从远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