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样，他亲眼目睹了他昨晚的想法有多天真。

他看到——

戴纳顶着一头不知道在哪染的红发逃跑，红发随着他在房顶之间跳跃、移动而张扬，他的脸上尽是恶作剧得逞的满足。

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莫莉，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在后面追着戴纳跑，以他们之间的体力悬殊，莫莉很快就跑不动了。

他远远听到莫莉恶狠狠的对戴纳大喊：“看你晚上回家，我不打断你的腿！”

之后纪童才知道，戴纳不但搞砸了莫莉的聚会，还把莫莉酒柜里最爱的酒顺走了。

而那瓶酒在给杨家兄妹道别的时候，被他们四个不识酒味的小鬼给浪费了。

一起目送完杨家兄妹离开村子，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他还担心戴纳怎么面对莫莉。

结果戴纳在纪童家晚饭前过来了，说莫莉刀子嘴豆腐心，根本舍不得真打他。只不过想到那瓶酒还是感到心痛，没心情做晚饭，赶他到外面自己解决。

假如那天夜里没发生之后的事，现在回忆起来也不过是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趣事。

戴纳从纪童爸爸手上挣扎着要回家的情景，对纪童来说还历历在目，不知道莫莉是在那个晚上就死了，还是……

或许，不管是哪种，都没有更好一点。

“发什么呆呢？”

一个响指把纪童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来。

“没什么。”

戴纳挑眉，狐疑地看了自家好友傻兮兮的笑容片刻，“那就让我们说回染发的话题。”

“你知道住在我家隔壁那家人的儿子吗？”虽然这句话是在问纪童，戴纳可不认为会听到“否定”的回答。

果然——

“听过，但没见过。”纪童恍然大悟，“原来你的头发是他帮你染的。”

他们的村子很偏僻，有些父母选择全家搬离，就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环境和未来，如杨家兄妹父母。

还有些父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或不愿搬家的，也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读书，如戴纳家隔壁的那家人。

那家儿子出去读书时纪童还没出生，即使后来偶尔回来，也因为家分别在村子两头，没照过几次面。

那家儿子有一头色彩缤纷的长发。

他们两个小土包子还曾经就此讨论过外面的人是不是疯了。

“染发剂是他自己做的，用了以后头发会长得很慢，几年才需要重新染一次。他给我的那瓶还剩下不少。”说到这里，戴纳发现纪童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怎么？”

“是用那瓶剩下的染发剂来染？”

“有什么问题吗？他只给过我一瓶染发剂，他现在连尸体都不在了，不可能问他要新的。”

“不是新旧的问题……”纪童向好友说明自己的纠结，“颜色染出来，是跟你一样的红色吧，红发难道不比白发更醒目？”

会吗？

当初，戴纳跟那家儿子说是为了气长辈，所以他推荐给戴纳的是那种很跳的红色。

而这些年，戴纳习惯了红发，反倒没有感觉。

不过染发的人毕竟是纪童，还是要尊重他的想法，于是戴纳道：“我了解了，那头发保持原样？”

纪童点头，“这样就好……”

“好吧。”头发问题说完了，戴纳继续问：“眼睛呢？这回颜色由你选，而且可以一直维持，直到你想再换新颜色。”

“那太好了！”纪童干脆坐起来，“但是，这真的可能吗？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

戴纳轻笑，“哪里有不可思议，早在四年前，这种换眼睛颜色的手术就已经在女生中流行了。看来这些年，你一直都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纪童也跟着笑了，笑容有些腼腆。

“你先休息吧。”戴纳突然站起身，“我的一名属下有买过这种机器，等过几天，你背后的伤好了，我就让她帮你换颜色。我，我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吃的。”

说完也不等纪童回应，就自顾自的走出房间。

戴纳一离开，纪童的嘴角就垂下去，他有些丧气，尽管他们小时候的感情很好，时间带来的距离也不是那么容易跨过去的。

因为顾及对方的心情，没有问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固然能算是一种“体贴”，但从另一方面看，不也代表着“生疏”吗？

不确定哪一点会让对方受伤而小心翼翼的不仅是纪童，戴纳也是同样的。

纪童没醒来之前，戴纳想，他还会是他印象中的那个童年好友吗？会不会和他一样，被曾经的经历磨成心灵扭曲的怪物。

他还想好了，如果纪童变得和自己一样，看在以前的份上，他不会杀纪童。他只会疏远纪童，待他伤好了在赶出去。

等纪童醒来，戴纳发现除了外表的改变，他还是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样，即松口气又感到心情复杂。

遭遇大难却没心性大变，除了本身心志以外，不可或缺的就是身边一直有真心关心他的人陪伴着他。

多么令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