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小货车上装满了货物，一个中年大叔扯着尼龙网把车厢盖起来，紧好后进了驾驶室。

看到顾阳过来，招呼了声，“小顾今天是你去啊，上来吧，车里有空调。”

“好呢叔，”偏西太阳烤着火辣，关好车门后猛的凉爽下来，舒坦多了。

顾阳记得这是肖衿她爸肖建国，也就这破厂的厂长，人挺好的，以前也跟着送过几次货，要去哪里心里有数，作为长期零时工熟门熟路，货物不多时，顾阳还一个人溜着面包车去送。

紧上安全带后，小货车出了厂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消失在车后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可能是这身体的记忆，陌生的是重新接触这些地方。

要去的地方是红坊电子，半个多小时路程，不算太远，工业厂房一般集中在市郊，除了房租便宜越是偏的地方查得越松，这情况在国内哪里都一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小衿那丫头没欺负你吧，以后在学校要是欺负你跟叔说，回家揍她屁股，你们都是实在个孩子平日里对你们呼喝习惯了，都怪我没教好。”肖建国对一如既往拘谨的顾阳很看得顺眼。

特别是心疼还在上学就要出来打零工赚生活费，想到自家丫头风风火火的要参与到厂子里来，一头大，以前赶了几回没效果，也就不管了，她又不缺那点钱，纯粹是兴子不在学校，不过学业没落下倒是让人宽慰。

“肖衿同学很照顾我们，叔不用在意她那点脾气，我们早习惯了。”顾阳在脑子里检索着肖衿过往，很特别的女孩。

“哈哈，玩得来就好。”肖建国把着方向盘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说着，“我们厂里可能开不了几天了，以后如果你们生活上有困难，当叔的还有些钱，你们小小年纪不容易啊。”

不开了？要倒闭？似乎单子还要赶工，不应该啊，肖衿刚才在车间里也提过以后养不起百十号工人。

“叔怎么了，现在生意不蛮好的吗。”寻思着今晚还在赶工，肖衿还拉了一车打零工的同学来，不至于就急转直下吧。

“也没什么，红坊电子那边换了采购，自然要用他的供应商，这个单子丢掉后基本没什么其他大单子，像我们劳动密集型产业，也就靠着关系养活，那兄弟年纪大了也只能退下来做些清闲职位。

顾阳前世活了三十多年，对这些生意上的道道哪还不知道，肖建国一讲便明了，很多企业都是靠着那层关系在存活。

如果说中小公司还有其他订单渠道，然而像肖家这种棚厂基本上也就靠着一个订单，其他的零散单子根本养不起厂子。

和那些电子元件包装厂一样，要的人多，产量完全靠人数累积上去，丢了一两个大单这个厂也就差不多完了。

气氛有些沉闷，肖家对人处事的确很好，很大部分利润都用在了厂里员工身上，还特别照顾学校困难同学，待遇没克扣不说，还带接送，这倒是之前的事，现在要倒闭了还担心着能不能找到临时工作。

顾阳心里堵得难受，好人总是没太多好报，到这种情况，裁员肯定又是补贴不少钱，微利行业中恐怕没剩多少利润在肖建国手里。

沉思中没多久到了红坊电子，一如记忆中流程到仓库交了货，肖建国捏着签单没直接回厂里，货车停在不远处草坪边上。

肖建国仔细核对了下送货签单，小心翼翼叠起放在里层衣兜里，顺手掏出包塔山香烟，熟练一抹夹着两只香烟朝边上递，恍惚中看到顾阳略带稚气的脸，随即收了回来。

“忘了今天是你来跟车，小年轻别学抽烟，对肺不好。”肖建国把另一只插进烟盒，麻利揣进口袋中，吹着口里烟雾，眼中迷茫盯着前方。

顾阳错愕，正准备接呢，怎么看不起人啊，不过听到口中的小年轻，才反应过来现在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学生抽烟的确不在叔辈好感范围。

“叔说得对，少抽，少抽好，听仓库里人说明天最后一趟了是吧，或许我们还能去别的公司找找。”

顾阳吸着二手烟，也不好意思问要一支，或许这辈子可以重新开始把它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