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一九三六年,秋。
塞外的秋天来得早,秋风瑟瑟,树上的黄叶开始飞落了。在吉林桦甸的广阔田野上,高梁已熟得火红一片,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在田间大道上,向着县城的方向奔驰。
时已近午,大车驶到一个茶铺子前停下打尖。
茶铺子里没什么客人,掌柜的一见有生意,忙笑脸出迎,车把式谁都认识,名叫田祥,就靠这挂大车养活一家老小。车上两位客人跳下车,一位身穿深蓝色绸长衫,戴顶礼帽,鼻子上还架了付墨镜,二十上下年纪,白白净净的,像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另一位五十开外,一身短打扮,像是少爷的跟班,下车时手里拎着个点心盒子,主仆二人在茶铺子里坐了,向掌柜的买了一壶茶几个茶叶蛋,自在喝茶。
掌柜的招呼过客人,走出铺子到正在饮马的田祥身边,他和田祥极熟,免不了唠上几句喀。
“今儿遇上个阔客?!”
“可不!在磐石车站拉上的,出手就三个大洋!”
“上哪?”
“县城!”
“县城?”掌柜的把已点着了烟的烟具递给田祥,一边问:“听说了吗,‘占山’现在要多收钱准备猫冬,有时大白天也敢设点吃票。”
田祥一脸忧戚:“怎么没听说!听说前些日子在于家沟设过卡,后来又改在沙河,沙河离集石才多远啊,十里都不到,这占山狂得,连‘为民队’都不放在眼里了,咱小家小户的,就指着这挂大车养家糊口,就怕遇上!”
都是乱年月还得出来讨生活的,茶铺子掌柜真心的相劝田祥:“真遇上了,该上项的的上项上项:向土匪进贡送礼,钱财身外物,小命要紧。前些日子,老孙头就遇上了‘殿臣’,‘殿臣’看上了他拉车的那匹马,那马可是老孙头的命根那!死抱着‘殿臣’的腿磕头,结果马也给抢了,人也给捅死了。唉!惨啊!”
田祥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背后有人喊了一声:“田老哥!”
两人回头一看,是那位穿长衫的少爷,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已摘了墨镜,少见的俊秀飘逸,那上翘的嘴角分明带着笑意:“田老哥,一块来吃点点心吧!”
田祥忙哈哈腰:“谢了!我自个儿带了饼子!”
“都是出门在外的,田老哥不必客气。奉天城一处春的点心,还不坏!掌柜的,一块来尝尝!”
二人客套两句,也就跟着那少爷走进了茶铺子里,点心盒子已经打开了,那一阵阵的甜香味,引得二人直咽口水,省城奉天一处春的点心,那可是大名鼎鼎,岂止是“不坏”,乡下人别说是吃了,见都难得一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