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车?”
“你来时乘坐的车……”
“噢,那个啊。”独孤霓裳双手负于身后,悠然道:“我让他们回去了呀。”
嬴曦只觉得一阵头疼:“那你怎么回去?”
霓裳一双秀眉挑起,显得颇为俏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送我回去!”
嬴曦无奈,只好说道:“我去让韩信牵两匹马……”
说罢,正要转身回去喊人,袖口却被霓裳拉住。
“要不,我们走过去吧。”
嬴曦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道:“此处乃是城东,距离城西甚远,何必舍易而求难呢?”
独孤霓裳不理会他的好意,转身便走。嬴曦无奈,只好疾步跟上。
栎阳城实行里坊和宵禁制度,居民区被分成四十个坊,每个坊都有着四面围墙隔离,若是自高而下望去,便会看到整个城市犹如一块巨大的棋盘,其中的一个个小方格,便是里坊。
由于实行宵禁制度,每到晚上,各坊都会封锁坊门。秦侯府的直属军队会彻夜巡逻,所有街道都禁止行人。
与街道上的冷清相比,在本坊范围内的活动都是获得允许的,所以每个坊内都是灯火通明,热闹万分。
嬴曦与独孤霓裳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耳畔时而传来周围里坊中传来的欢呼声。与两人相处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月光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而相近,时而疏远。
“若是这条路,能够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那该有多好!”
嬴曦转头看着她,看她在月光下似乎闪烁着光辉的侧脸,看她纤细秀丽的黛眉,看她挺翘的琼鼻。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在之前一向清冷尊贵的女子,为何会说出这么天真的话语。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独孤霓裳转头与他对视,轻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嬴曦收回目光,半晌,他又看了过去,轻声吟诵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是当年孝文帝时期传唱的一首歌谣,歌颂的是孝文帝最宠爱的一位绝世佳人,李夫人。
传说这位李夫人天姿绝美,得孝文帝专宠近二十年,可惜最后英年早逝。临终之前,孝文帝前去探望,却被李夫人拒之门外。
李夫人告诉他,自己病体憔悴,不愿意让天子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她只想让天子记住她生时最美的模样。
……
独孤霓裳看着轻声吟诵的男子,在这一刻,月光下的他熠熠生辉,如梦,如幻。
前方便是独孤府,嬴曦接着皎洁的月光,看见独孤信正站在府门前,想必是在等待独孤霓裳。于是他转身看着她,说道:“今日在我家中所说之言,曦只当作是笑话,赵武告诉我,近日的传言乃是韩起一人所为,我这几日便亲自去韩氏讨个说法。”
“可我没有和你说笑。”
霓裳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坚决。
嬴曦皱起了眉头,说道:“别傻了,我与姑娘相识不过数日,这世间哪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我说有就有!”
“你……”
嬴曦哑然,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独孤霓裳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说道:“明日,我在曲江独孤别院等你。”
嬴曦一愣,说道:“明日在下有军务在身,不便……”
话未说完,独孤霓裳便打断了他的借口:“明日霓裳在别院烹茶以待,去不去,由你;等不等,由我。”
说罢,她没有多作停留,转身离去。
嬴曦愣怔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一时竟无所适从。
独孤霓裳走到府门前,与独孤信小声交谈两句,便独自进入府中。独孤信却是自府门前走向了嬴曦。
“兄长怎么了。”
嬴曦被独孤信的声音惊醒,回答道:“没什么,听闻你因为我而被独孤令君责罚了?”
独孤信摆摆手,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骂了一顿而已,我是从小被阿爹骂到大的,习惯了。”
嬴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便好,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独孤信点头,却又忽然说道:“霓裳她……自小受父亲宠爱,虽说才艺双全,但性情实在有些特立独行,便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常常也得不到她几分好颜色,若是有冒犯兄长的地方,还请兄长勿要放在心上。”
嬴曦苦笑道:“自然不会,只是……唉!”
他支支吾吾半天,当着霓裳兄长的面,一时竟无法说出口,独孤信却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她性情倔强,即使是我父亲,也只能默认了。”
说罢,他拍了拍嬴曦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嬴曦无奈,只得苦笑着拱手告辞。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嬴曦独自走在大道上,抬头仰望皎洁的明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