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临安王率百官,奉大行皇帝葬于邙山献陵。司徒王琰与宗正、国子祭酒等大臣商议后,请上先帝谥号曰“惠”。
大周第二十代天子,周惠帝的时代就此结束。
三日后,以杨赐为首的文武官员上书请临安王姬职即位。同日里传来消息,齐相国田雠率军五万迫近虎牢关,一时朝野哗然。
“齐王!”
脾性火爆的侍中裴度在朝堂上愤然起身,厉声怒斥道:“当此紧要之际,天下士民皆仰望大王能辅弼兄弟,佐佑朝政,大王却在此时举大兵迫近京畿,微臣敢问大王是何用意?难道是想谋反不成!”
裴度出身于顶级门阀河东裴氏,侍奉先帝十余年未尝有一过,在朝中历来以忠直刚烈而闻名。面对他的斥责,即便是位高如齐王亦不能等闲视之。
姬成跪坐在朝堂上首,双目微阖,仿佛虎牢关外的数万大军与他毫无关系。直到裴度把话说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直面朝臣的目光。
“先帝崩逝,天下震动,而冀州、并州骚乱未平,獯鬻仍然蠢蠢欲动。齐国的兵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裴侍中此言,莫非是要陷寡人于不义?”
“既是调兵勤王,那为何齐王没有向朝廷禀报,擅自调兵?”
御史中丞陆云避席起身,声援裴度。
“笑话,齐国是寡人之国,齐军是寡人之军,寡人调动自己属军,要向何人禀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藩王,每有调兵,亦必须上报天子!”
主管兵事的右曹尚书卢平也起身发话。
“天子?先帝已然驾崩,寡人如何禀报!”姬成冷笑道。
“齐王此言似是有些不妥吧。”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司徒王琰此时也睁开一双老眼,淡淡出声。
“先帝崩逝,然家有长子,国有长君。临安王是先帝嫡长,又以监国之名,自然名正言顺。”
齐王冷笑一声,却并未反驳,作为当事人的姬职亦不发一语。王琰也并未在这个王室的敏感问题上多作纠缠。朝堂上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僵局,姬成面色不动,心内却已是沉到了谷底。
河东裴氏,吴郡陆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再加上一个没有发言却是姬职死党的弘农杨赐,这些士族仍然是认定了自己非先帝之子的身份。想到此,姬成最后的一丝妄想也就此打消。
“老臣以为,齐王的担忧不无道理。”
始终保持沉默的杨赐忽然出声,他避席向姬职顿首,随后淡淡地说道:“虽说数年前北胡大败,但并未伤其根本,如今边防空虚,确有被人乘虚而入的可能。”
满朝文武皆看向杨赐。
“洛阳所在,虽有八关之险,但却需要大量的守卫,尤其是当此国疑之际,京畿内军队皆需要守卫在都城。如此一来,仅靠齐王的五万军队恐怕难以防卫周全。”
“老太尉以为应当如何?”
朝堂上未曾发过一言的临安王姬职终于说了话。
“依老臣所见,齐王的军队不妨就暂时驻扎在虎牢关东北,随时准备应对冀州与幽州会发生的大战,同时令秦侯嬴平率关中精甲驻守河阳、孟津,以防并州有失,幽州牧公孙处也应尽快返回坐镇渔阳。”
“善,便依太尉之见。”
嬴平顿首道:“雍州兵马随时听候调动。”
“依我朝礼制,外藩亲王与诸州牧守须在新帝登基后方可离京,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老臣斗胆请临安王殿下早日践祚,以安天下百姓。”
说罢,杨赐避席出列,以臣子对天子的礼仪稽首于地。紧接着,秦侯嬴平出列,稽首;御史中丞陆云出列,稽首。
姬职忙摆手道:“父皇并未立诏以孤为嗣,孤才浅德薄,不敢妄居尊位,况且值国丧之际,此事不宜妄论。”
“殿下此言差矣。”
裴度出列道:“事急从权,此时不但是国丧之际,更是国难之际,百姓翘首以望天恩,先帝虽未立嗣,然我大周祖制,向来是立嫡以长,天下民心所向,望殿下莫要推辞!”
说罢,裴度亦与杨赐等人一般,稽首于地。
姬职刚欲再度推辞,司徒王琰、尚书令崔缜率领一干尚书台大臣出列稽首,请临安王登基。姬职半晌无语,朝堂上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状态。
许久,只见又有一人出列,跪拜,稽首。沉声道:“臣大司马、使持节、金紫光禄大夫、齐王姬成,请殿下登基,以续周嗣。”
当姬成的声音响彻在万岁殿内,稽首在地的杨赐等人终于放下久悬心中的大石。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未央!”
乾景五年正月,临安王姬职在一众大臣的辅佐下登基为天子,同年改元熙宁,大赦天下。加秦侯嬴平开府仪同三司,特赐齐王姬成“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特权。
同时,齐国上卿高欢率齐军二万入朝,驻于洛阳城外;破虏将军蒙皋率领关中精骑一万赶赴京师,与高欢合兵,等候天子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