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把几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带走后旅店恢复了平静,莫小米还在生气,罗大凤笨嘴笨舌,不知道怎么劝慰,就这样默默坐着,两人闷坐了好长时间,困意涌上来,东倒西歪昏睡过去。还没有天亮莫小米又开始疼痛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罗大凤从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四处张望,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布带,“哎呀,糟了!”突然发出的叫声把莫小米吓一跳,罗大凤解下布带反复揉捏,满脸慌张,一种不祥预感笼罩心头,果然罗大凤垂下手,带着哭腔说:“咋办啊,钱没了!”“你不是一直系在腰杆上的嘛?咋会掉呢?”莫小米急忙问,罗大凤一脸茫然,好半天才说:“俺想起来了,昨晚警察搜身,有个人让我解下腰带检查,摸了好久,肯定是他偷的!”边说边捶头,懊恼不已。莫小米也很气恼,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只得安慰罗大凤:“偷了就偷了吧,还有吃的不?吃完早点赶路。”罗大凤打开包裹拿出两个馒头递给莫小米,开门拎水壶去了。
草草吃过早饭两人又踏上旅途,莫小米捂着左肋步履艰难,罗大凤搀扶着他,一步步往前挪,走一会儿歇一歇,自然走不快,大半天才走了几里路。天色忽然黯淡下来,阴云密布,刮起阵阵大风,紧接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不期而至。罗大凤赶紧取下雨伞为莫小米遮雨,雨势太大,雨伞仅能遮住两个人上半身,腰部以下很快淋湿了,罗大凤索性把伞全部搁在莫小米上方,自己暴露在雨水里,莫小米想推让却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罗大凤淋成落汤鸡。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止的势头,莫小米脸色惨白佝偻着身体痛苦万分,罗大凤心如刀绞,下意识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烫得像烤熟的红薯,不由大叫一声:“四哥,你发烧了!我们不能再坐这儿,得找个躲雨的地方!”说完用力扶起莫小米,继续往前走。两人冒着大雨踩在泥地上,一步三滑,艰难前行,狂风暴雨丝毫没有减弱,雨幕中两人犹如一艘在风浪中漂泊的小船,不知要飘向何方。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坳可以避雨,雨势却小了,渐渐减弱,最后竟雨后天晴,半空里现出一弯彩虹,若隐若现,美极了。莫小米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又好像在问罗大凤:“我会不会死在这儿呀?不要啊,我才17岁,还没活够呢!”罗大凤白了他一眼,半训斥半怜爱的样子:“说啥呢,这点伤就要死要活,还是大老爷们么?”莫小米不想和她斗嘴,左肋又痛起来,头晕脑胀,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干脆闭上眼睛养神。“四哥,你说,那共产党是人是鬼?”罗大凤突然没头没脑问,莫小米仍然闭着眼睛,懒洋洋回答:“啥人啊鬼啊,我从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你看那地下党,不是活生生的人吗?”罗大凤皱着眉头说:“为啥都传他们是红头发青面獠牙的牛头马面呀?俺从老家出来,到处都听到这么说,城墙上还挂着人头,民团的人说是鬼变的!”莫小米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这种诳三岁娃儿的话也信?民国政府抓共产党还不是怕他们夺政权改天换地,共产党好不好不清楚,但国民党的贪腐却世人皆知,说共产党坏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罗大凤见莫小米不作声,觉得没趣,也就不再说话,静静观赏彩虹。
莫小米正在打瞌睡,罗大凤轻轻推了他一下,莫小米睁开眼睛,看见有人快步向他俩走来,身影怎么有些熟悉?来人越来越近,罗大凤脱口而出:“那不是诊所大胡子医生吗?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