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爽朗大方,让人侧目,那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自信飞扬,不是一般闺秀身上能看到的。
程老太太暗暗道,这孩子非池中之物,昕儿跟她交往,倒是占了大便宜了。
程静昕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宛姐儿,她在京华女学不知道被人排挤成什么样子呢,如今宛姐儿成了女学之光,她这个好朋友也收益良多。
还有琴儿的背叛,要不是宛姐儿提醒,她今天恐怕真的很难逃过去。
程静昕挽了江令宛的手,自责道:“本来说好要带你在我家园子里逛一逛的,虽说没有你家的好,但那十来株腊梅却新鲜可爱,都怪我身子不中用,这时候起了疹子,只能委屈你跟我窝在房里了。”
“既然腊梅开得好,采下来赏也一样。”江令宛笑道,“不如让柳絮跟琴儿一起采一些腊梅回来,我们对花作画吧?”
琴儿正愁没机会走开了,听了顿时一喜,忙笑盈盈地上前:“柳絮姐姐是客人,怎么能劳烦她?小姐等着,我这就去摘腊梅,一会就给您送来。”
琴儿迫不及待地走了,江令宛与程静昕对视一眼,了程静昕的闺房。
进了房门,江令宛就夸她:“你真的把药膏涂了,真听话。”
“昨晚我躺下后,琴儿拿了我的荷包,偷偷去了孟修杰的院子。”
程静昕嘲讽道:“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们。”
她眼中闪过一抹酸涩,又很快变为坚强:“既然他们无情,那也不要怪我无义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宛姐儿,只要能收拾了他们,别说是涂药膏,让我脸上长疹子,便是让我全身长疹子不能出门,我也不怕的。”
江令宛揽了她的肩,将她脸上的面纱摘下:“别难过,他们算什么东西,跳梁小丑而已,再过一会,保管让他们自食恶果。”
“来,把衣服脱了,我们换一换。”
程静昕呆住,瞬间就明白了:“不行,我不能让你替我涉险。”
江令宛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身量差不多高,蒙上面纱,骗过她们绰绰有余,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柳絮会在暗中保护我,真遇到危险,大不了我们计划作废就是了,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会小擒拿手,关键时刻可以自保,静昕就不同了,她不能让静昕涉险。
“要收拾孟修杰,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江令宛轻描淡写地笑,“你莫不是以为我会遇到危险,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想想我们认识这么久,那些算计我的人,谁讨得了好了?你这样怀疑本仙女的能力,我可是要生气的。”
程静昕犹豫半晌,最终被好友说服,钻进帐子里换衣服。
半个时辰之后,琴儿抱着梅花回来了,柳絮站在门口不让她进:“我家小姐给程小姐上了药,说要避风,等一炷香后药膏吸收了才能开门。琴儿妹妹,咱们等一会吧。”
琴儿心急,对着门说:“小姐,我刚才碰到大小姐,她说在园子里捡到一个荷包,看布料像是老太太之前赏我们的蜀锦,不知道是不是您丢的。如果是您丢的,就让你去园子里去拿。如果不是,她就赏园子里的嬷嬷了。”
房间里立刻就传来程静昕略带急切的声音:“是我丢的,你去告诉大小姐,就说我敷好药膏马上就去。”
“你快去,现在就去!”
程静昕催得紧,很怕程静湘把帕子赏人的模样。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琴儿把腊梅交给柳絮,转身就跑了。
她没去园子里找程静湘,而是躲在路旁,偷偷观看,一会,她就看见程静昕出了院子,朝园子那边去了。
琴儿放了心,立刻去给程大太太报信。
程静湘在园子里等着,远远就看到程静昕来了,她还穿着早上的那件衣裳,只是脸上的面纱换成了帷帽,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估计是疹子更严重了吧,说不定已经成猪头了呢,真是委屈孟表哥了。
“二妹妹,真是你的荷包啊,我还以为是无主的呢。”她上前牵了程静昕手,很亲昵的样子,“走,我带你去拿荷包。”
程静昕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程静湘就以为她是因为偷偷绣荷包被发现了,惭愧到没脸说话,心底暗暗撇嘴,脸上的笑容却没变。
越朝西花厅走,程静湘把程静昕的手握得越紧,等到了花厅门口,她把程静昕的两只手都拉住了:“二妹妹,帕子就在花厅里呢,你去拿吧。”
她说着猛一用力,把程静昕朝屋里推。
再等一会,程静昕就是残花败柳了,看你还怎么勾引薛朗表哥。
她心头快意,不再掩饰眼中的狠毒,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就在她以为奸计得逞之时,程静昕却陡然反抓了她的手,她手臂一麻,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倒在屋里。
程静湘大骇,爬起来就要朝外跑,然而门却“啪”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无法言说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程静湘扑过去开门:“开门,程静昕,你放我出去!”
门外哪有程静昕,江令宛把门锁上,将钥匙交给柳絮:“在这里看着,听到有人来了,再把锁打开。”
柳絮忙用帕子把江令宛的鼻子捂住,拉她退开:“这香味太霸道了,小姐快回去吧。”
江令宛也觉得这香味霸道,不过在门口站一会的功夫,她便觉得头晕心慌脸发红,而屋中已经听不到程静湘拍门叫喊的声音了。
为了对付程静昕,始作俑者下了狠手,如今叫他们自作自受!
她瞥了花厅一眼,转身离开。
此时正房那边拜寿已经结束,程家大姑太太变对女儿薛芫说:“芫儿去找你昕表妹玩吧,江小姐来咱们家,你也算半个主人,理应招待的。”
江令宛刚来的时候不招待,这小半天都过去了才想起来招待,分明是找借口把薛芫支走。
薛芫心里也明白,母亲接下来是要说她跟孟表哥的婚事了,脸一红,低头走了。
程家大姑太太就道:“大嫂,我过了十六就回去了。”
孟氏笑着挽留:“怎么走得这么急呢,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多住两天?”
“家里事情多。两个孩子离家太久,也都想家了。”
孟氏点头,深以为然:“大妹妹要主持中馈,这一趟出来,落下许多事,回去估计要有好一顿忙。那我明儿就给你收拾行李,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
大姑太太看着她,等她继续朝下说,不料孟氏不说话了。
大姑太太心里有些恼,她暗示的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这个大嫂不上道?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道:“大嫂,我们十六就回去了,芫儿跟孟修杰的事,是不是该趁早定下来?十二是个好日子。”
若是提亲,十二这天正合适,女儿跟孟修杰定亲,儿子跟昕儿定亲,双喜临门,亲上加亲。
孟氏叹了口气,脸上犹豫来犹豫去,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说似的。
大姑太太看着不对,眉头高高挑起:“大嫂,难道你们孟家不愿意?”
孟家算什么东西,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的破落户,她女儿看上了孟修杰,是孟家人的福气。
若孟家人真这么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这个时候心头的火已经很大了,语气便有些咄咄逼人。
“大妹妹,薛家是什么门第,孟家是什么门第,这门亲事我们孟家是一千一万个乐意,听说了这个消息,我大嫂喜欢得什么似的,几夜都没敢合眼,就怕睡一觉醒来,得知这是个美梦。”
这还像句人话!
大姑太太心里的不平稍稍顺了一些:“那你们孟家还等什么?”
孟氏又不吭声了,纠结一会之后,咬了咬牙道:“我们孟家乐意,我大嫂乐意,当天就跟修杰说了,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修杰他竟然跟昕儿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了。”
“什么?”
大姑太太只觉头顶炸了个响雷,惊得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
孟氏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对着程老太太跪下了:“母亲,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因为顾忌您的身体,所以一直瞒着。”
“我没有管好修杰,母亲打也好,骂也好,我绝无怨言,只求母亲不要怪修杰,不要怪昕儿。孩子们从小一处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当得,从前哥哥妹妹一起玩,这长大了,难免就日久生情。”
“您……总之都是我的错,娘您罚我吧。”
她一脸自责地剖析认错,大姑太太气得头晕目眩,恨不能上去给她两耳光:“孟氏,你简直太过分了!”
程老太太却比女儿冷静得多,她压根就不信孟氏的说辞:“孟修杰说他与昕儿情投意合,那他就跟昕儿情投意合了吗?昕儿年岁小,还没开窍,一直当孟修杰是哥哥。”
她注视着孟氏,眼神很冷。
孟氏一向惧怕这个婆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硬着头皮跪行了两步:“娘说的是,儿媳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还问了修杰,是不是他会错了意。结果修杰说,他与昕儿的确是两情相悦,互相明了心志,还交换了定情信物。”
孟氏说着,袖笼中掏出一个荷包,捧给程老太太:“这是昕儿送给修杰的荷包,两个孩子连定情信物都交换了,这应该就不单单是误会了。”
“娘,既然孩子们互相有情意,不如将他们的婚事早早定下来,免得时间久了,传出什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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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程老太太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老人家没再说什么,只将那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宝蓝色的蜀锦,上面绣着松树,很简单的花样,绣工拙劣,一看就知道绣荷包的人是个生手。
程老太太知道孙女是不会绣花的,难道这真是昕儿送给孟修杰的吗?
她疼女儿,疼外孙,外孙女,也愿意做主让外孙娶了昕儿,让外孙女嫁给孟修杰,可她更疼小孙女,昕儿自小父母双亡,她这个祖母不疼她,还有谁疼她?
若昕儿真的想嫁给孟修杰,那她这个做祖母一定给她撑腰做主。
至于女儿这边,只能让外孙、外孙女受委屈了。
她心里慢慢有了主意,脸上却分毫不露。
就在这个时候,琴儿来了,她慌慌张张的,像无头的苍蝇:“老太太,大太太,我跟小姐去园子里摘花,小姐说累了,要到西花厅休息,让我自己摘,我摘了花去找小姐,西花厅的门却从里面插上了,我叫了半天没人应,怎么推门也推不开。”
她满面焦急眼都红了:“小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孟氏猛然站了起来:“出疹子的时候会发烧,昕儿该不会是发烧晕在西花厅了吧?”
程老太太担心孙女,立刻说:“扶我去看看。”
大姑太太与孟氏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步履匆匆去了西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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