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五天过去离书院联考只剩短短十天的时间了,参赛学子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备考之中。
不料这天突然传来一个消息,白鹭书院的参赛学子邓仲安在放学路上惊马,被甩出马车,当场昏迷。
众人一片哗然却又心知肚明。
因为这种事并不是头一回发生,每年联考参赛的学子都会出各种“意外”。
为此书院不仅安排夫子单独给选中者开小灶辅导更从吃食、居住、出行等各方面保护参赛者。
学子们出行乘坐的马车每天都会仔细检查,随行之人俱是武艺高强的练家子,在这样严密的保护下,邓仲安还是出事了。
只因他早有才名是白鹭书院六艺最出色优秀的学子不仅吟诗作赋张口就来,骑马射箭更是一流刚入学就被夸有“天纵之资”。今年联考就数他与宁轩呼声最高,早已成为竞争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邓仲安出事之后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宁轩。
一天后传来消息,邓仲安摔断了腿,退出联考,由另外一名学子替代他参加考试。虽然这名学子亦品学兼优,表现出众,但是比邓仲安却是天差地别。
“年年都是国子学得头名,联考看得都没劲了,今年杀出个邓仲安,本以为指望他跟宁轩一较高下,给联考增加一点看头,没想到他这么倒霉,遇到了这样的祸事,真是可惜。”
“是啊,宁轩运气真好,没有了邓仲安,他要笑傲考场了!”
“嗤!宁轩是运气好,只是这运气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那就不得而知了。”
“哪有什么运气,不过是事在人为而已,国子学年年拿第一,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一时间,邓仲安无缘联考成为了最新、最热门、最让人惋惜的话题,只是大家在谈论邓仲安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把话题扯到宁轩身上去。
不过短短半天,流言蜚语传遍了六大书院,连国子学都有人嘀嘀咕咕。
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十分明显:邓仲安出事,宁轩就是凶手!
国子学的杨山长不得不出面处理,一面声色俱厉地呵斥学生们,不许他们胡说八道,人云亦云若有人道听途说,信口雌黄,他就要以触犯书院规定处罚,绝不轻饶。
另一方面,他也对宁轩予以安抚。
“……白鹭书院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学子,却将脏水泼到我们国子学,我身为山长绝不会任由他们坏你名声而做视不理。你只管安心备考,我今日就去白鹭书院,让他们跟你道歉。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国子学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相对于杨山长的气愤,宁轩表现的十分平静:“山长若是此时上门理论,便正中他们下怀。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流言蜚语是白鹭书院传出来,便是抓到了证据,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不必跟他们纠缠,只要我在联考时夺得头名,流言蜚语自会不攻而破。”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君,薄唇星眸,五官分明,身姿虽未长成伟岸的男人,心性却不再青涩。
他早已懂得,只有实力才能赢得话语权。
“你小小年纪,却能不为外物所动,有这份持重笃定的心性,又有如斯才华,何愁联考不能夺魁!”
杨山长转忧为喜,捋着胡须道:“我国子学蝉联三年头名不在话下。”
宁轩神色不变,声音清冷:“那些闲言碎语我固然不怕,却也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从今日起,放学后我直接回家,不去四如堂藏书楼了。”
杨山长点头答应,心想他固然稳重,却也还是少年,先回避那些流言蜚语也好。
然而,宁轩回避的却不是邓仲安,而是江令宛。
一年前,他的堂兄与会宁侯江家大小姐说亲,他陪堂兄去江家下聘,就见到了江家的三小姐,也就是江令宛,从那之后,她就缠上了他。
她上门来找他,路上偶遇他,给他写信。
还在风荷宴上扬言,要得到花王,求皇后赐婚……
虽然他及时制止了她,但依然闹得沸沸扬扬。
风荷宴还没结束,他就找到她,严词拒绝了她。
他当时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他不喜欢她,看不上她这样空有皮囊、胸无点墨之人。
他说的那样不客气,但凡有一点脸皮,有一点羞耻心,都会羞于见人,捂脸而去。
可是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仿佛不知道颜面为何物,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冲着他嚷嚷:
“我不是空有皮囊、胸无点墨的人,我已经考上京华女学了,我会好好跟夫子学习,用功读书,会凭自己的文采学识参加六大书院联考,我会让你知道,我仅皮囊漂亮,才华更漂亮。到时候,你就会喜欢我了。”
他竟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令人厌恶、令人发指的女子。
可以想象,他以后在国子学,不会有片刻的安宁了。
然而,风荷宴后,江令宛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缠着他,除了那次在四如堂藏书楼之外,她再没有找过他。
他松了一口气,刻意回避她的消息。
直到前几日,书院联考名单出来,江令宛榜上有名,然后他的名字,再次与她一起被人提起。
他这才知道,她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是头名。
她那样的人,入学的时候是倒数,却能力挫旁人,取得那样大的进步。
他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想要进步,想要每一科、每一次都得头名得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她基础那样差,必然更不容易。
他对她刮目相看,却依然很厌恶!
因为她做的这一切,目标都指向他。
江令宛做了这样的事,他这一生恐怕都绕不开这个人。
便是他死了,后人评价他的功过,也会给江令宛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他并不知道,江令宛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宁轩走出山长的院子,迎头便碰上两个学长,这两人亦是世家子弟,与宁家也算世交。
“阿轩!人怕出名猪怕壮,那些人是因为嫉妒才攻讦于你,我们相信邓仲安的事与你无关。”
另一个说:“欲承其冠,必受其重,这些污言秽语算不得什么,你万万不要放心上。”
宁轩点头:“多谢两位世兄宽慰,联考过后,这些话自然会烟消云散,我不会在意的。”
一人又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江家三小姐的事呢?她跟你的事,可不会因为联考结束就结束。”
宁轩不语。
那人道:“这样的稚嫩骄纵的小娘子,却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苦读。这份恒心,便是寻常男子也不及。她为你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你难道要一直视而不见吗?”
宁轩脸色很不好看了,另外一个人就笑着打哈哈:“江家三小姐固然对阿轩情深似海,可阿轩却是要娶海陵郡主的,只能辜负佳人一片痴心了。”
那个人还是不依不饶:“便是因为海陵郡主,你不能娶江家三小姐为妻,也该有所表示,这样不闻不问,未有些不男人。”
宁轩拱了拱手:“我还有事,改日再与两位世兄说话。”
“哎、哎,你怎么这样?”
“算了,听说海陵郡主是个河东狮,江家三小姐如此痴情,阿轩又不是铁石心肠,未必不感动,只是不能说罢了……”
后面的话低不可闻,宁轩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一点也不感动,好不容易甩掉的狗皮膏药,再一次如跗骨之蛆般缠了上来,他只觉如芒在背,避之尚且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给她回应?
海陵郡主也好,江令宛也罢,他谁都不想娶。所有女人对他来说,都只是个符号,都是一样的。
这世上唯一不同的,只有母亲,她温柔慈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还有绾绾,善解人意,蕙质兰心,有几分母亲的温柔。
若真要娶亲,他倒是愿意娶绾绾那样的人,安安静静的,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只是不知道绾绾是哪家闺秀,是否婚配嫁人。
回到永平侯府,小厮送上一封信笺,宁轩打开信看,明日休沐,绾绾约他见面。
他早就表明身份,告诉绾绾他是宁轩,也提过要跟她见面,她一直不答应,说时候还没到。
难道现在时候到了吗?
离联考还有十天不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宁轩略一思忖,便提笔给绾绾写下回信,他把信交给小厮,并吩咐:“安排一下,明日去白云寺。”
小厮吃惊:“世子,必须去吗?”
现在可是多事之秋,邓仲安刚刚出事,幕后黑手还没有抓到,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世子。
还有白鹭书院,认定是世子害了邓仲安,一直在找机会报复。
世子现在应该安心待在家中读书,出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无妨。”宁轩面无表情:“你只管安排就是。”
小厮不再劝说:“我明天多安排一些护卫,以防不时之需。”
“从今日起,这四个护卫跟着你,以备不时之需。”萧湛担心江令宛的安危,也为她准备了四个人。
四个护卫站成一排,俱是中人之姿,没有任何出众之处,丢在人群中便找不到了。
但是江令宛却知道,越是这样不起眼的人,越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会注意。
他们容貌平庸,武艺却绝不平庸。
前世主子自己也说过,他身边的人相貌俱是一般,只有她格外出众,是个异类。
她当时反驳,她固然容貌出众,做药膳却十分厉害,也算是身怀绝技,这一点跟其他人并无不同。
主子听了,只是默然而已。
这一世,萧湛用人的方法跟主子如出一辙,让她生出几分“亲近萧湛,就是亲近主子”的感觉。
“谢谢五舅舅。”江令宛甜甜的道谢,“我身边就缺这样的人。等联考结束,我有时间了,一定给您做更多的甜点作为报答。”
她知道萧湛很喜欢她做的甜点,毕竟他每次都吃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