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醒来,犹自惊魂未定。
这已经是第五夜做了同样的梦了。在梦里,她拖着一条裹着重物的床单,顺着小区的楼梯茫然地上上下下。床单里的东西很重,磕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扑通”声,暗红色的血浆从里面浸出来,涂满了整个楼道。
她闭了闭眼,再用力睁开,想要把梦里的景况抛在脑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身畔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呓语和呼噜声,顾青云看了一眼,随后背过身去,用手臂轻轻地笼着举着小拳头睡得正香的八个月大的孩子,心里就觉得踏实了许多。
胡川突然中断了呼噜,擦了一把口水,睁开眼睛朝着顾青云的方向看了一眼,背过身向外挪了挪,又开始呼呼大睡。
顾青云没有动,甚至连余光也没有瞥过去。他们正在冷战。
自从顾青云带着宝宝回娘家过完周末回来,他们之间就有些不对了。
胡川开始每天早起晚归,避着她们娘俩,连眼神都不愿对视,卫生间里还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药膏。直到一星期之前,谜底才终于揭开。
这一天清早,顾青云准备带宝宝下楼散步,刚刚打开门,一条小泰迪犬就从门外冲了进来,熟练地钻进厨房转了一圈,随即绕到胡川的裤脚边,亲热地摇着尾巴往上爬。
胡川的脸上一瞬间绽开了笑容。顾青云顺着小狗的动作看见了胡川的表情,愣了愣,就看见住在楼上的一对儿夫妻相携着下来。
那妻子忙着一边唤狗,一边笑着解释:“这小狗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头扎进你们家来了。”
顾青云看见这女人双眼闪亮,一脸喜色,再看胡川的表情,也从阴郁豁然转成了晴朗,两人的目光交汇间,隐隐火光四射,她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一直冷战到了现在。
不过,就算没有这么一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好的吗?顾青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在她生完孩子不久,因腿部神经受到压迫,整整一个月几乎走不了路的时候,她请胡川早起到楼下帮她买些菜回来,得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我的人生是用来享受的,你的事情自己看着办。”
在孩子因肠绞痛半夜挣扎大哭的时候,她抱起孩子从半夜一点钟哄到三点多。胡川在睡梦中不堪其扰,夺过刚刚平静下来的孩子狠狠地打了几巴掌。
暑热的天气,下午太阳最毒辣的两点多,她却得抱着孩子在楼底下的树荫里等着,等胡川睡完他两个半小时的午觉。
他用一整个月的工资买下一个包,她吃了一整个月的白水煮面条。每次小秋儿的奶粉喝完,他们还得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吵。
外面天色渐渐明亮,趁小秋儿还在酣睡中,顾青云起来,先在杯子里倒上半杯开水凉着,然后洗漱完出去买菜。楼下五十米远就是菜市场,一大清早,这里就非常热闹。
能做婴儿辅食的东西不多,于是她买了一网兜草鸡蛋,一些青菜,正准备回去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叫:“那有个人站在窗户上,就要跳下来了!”
顾青云身子一滞,只见一个人影忽然从眼前落下,白的上衣,灰色的裤子,“扑通”一声摔在路旁的红砖上。
顾青云离得非常近,清楚地听见了骨头折断在地砖上的声音,看见血沫子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嘴里不断地冒出来。
四周的行人里响起了一大片的尖叫。随后外围的人纷纷挤进来,一些人连忙喊着“快打救护车”,另有一些人在啧啧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