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雨正急。
青萝的心中也在滴雨。
今夜白奎带回的消息,让她顿感报仇之路遥遥无期。
桌旁的吕光又在专心致志的书籍,这几个月来,吕光总是如此废寝忘食,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少年,是怎样的在刻苦修道。
“你凝聚阴神已有三月之久,为何迟迟不能入定?”青萝眼波流动,挑眉问道。
“人间有的鸿儒大师,十年寒窗,一朝闻道,就可阴神出壳,一念千里,巡游八方。也有人一生求道,终生无法闻道开窍。道法自然,顺其自然,并不是一味强求就是最好。厚积薄发的道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吕光淡然笑道。
“但愿如此……”青萝低声道,“此去西陵郡,总是会有几分凶险。”
突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窗外划过,整个木屋亮如白昼,吕光神情一阵惊愕,他转头透过木窗向峰顶望去,整座虎头峰都笼罩在一层刺目的白色光晕中。
然后,只听得一声巨响,自遥远苍穹传来。
喀嚓!
是雷声。
春雷!
轰隆隆~~
雷鸣声震耳欲聋,青萝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双手紧紧拽着吕光衣衫一角。
春雷平地而起,在幽暗的雨夜之中,更加慑人心魄。
白光一闪而逝,屋内又陷入一片静寂。
吕光打趣道:“你还怕打雷?”
青萝耳根一红,只可惜轻纱覆面,吕光看不到薄纱下那张祸水容颜。
她正欲出言反驳,一个蹒跚身影从窗外走过。
“吕光,快跟我来,佛像裂了!”连叔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嘶哑低沉,他此时已完全的化成人形,一脸老迈之相,但神色极其肃然。
听闻连叔此话,吕光和青萝二人登时面面相觑。
“是刚才那声春雷劈裂的!”
连叔满脸凝重的继续说道。
“雷乃阴中之阳,雷生水,而水生万物,天雷中蕴有大量灵气。这雷不偏不倚正好击在那尊佛像身上,依我看,其中必有蹊跷!有点邪门……”
雷声驱邪是自上古时代传承至今的明理,连三岁幼儿都知道。
故老相传,上古时代中原大地有一头怪兽,名为‘年’,马面蛇身,凶猛异常,每到年关,就会出来为祸人间。有一年除夕,这天冬雷滚滚,那怪兽吓得抱头鼠窜,再也不敢出来。
于是世人就造出烟花爆竹,在除夕的这一天燃放,因为这爆竹在炸裂时发出的声音与雷鸣声很是相似。
吕光默然沉思。
佛门乃道途正道,那崖畔洞穴里的大日金禅如来佛像,是韩千帝历时八年,以山岩雕刻而成。
每当韩千帝返回虎头峰之后,他都会在佛像前静坐禅定,修行悟道。
当日他仰首观佛,差点都被佛像中蕴含的‘道’,给迷惑了念头。
而这普渡众生、救苦救难被众人信仰的大佛,此刻却被春雷给劈裂了!
吕光面露疑惑之色。
他向窗外扫了一眼,微微皱眉道:“走,去看下。”
……
虎头峰安静寂然,唯有春雨的沙沙声,在耳边轻轻作响。
吕光站在佛像莲花宝座前,耳边似乎仍然萦绕着刚才那声震天春雷。
青萝显然也十分惊讶,她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依山凿成的佛像。
佛像。
白日里沐浴在阳光下的佛像,庄严肃穆,高不可攀,这时在风雨暗夜之中,佛像已无半点慈祥端庄之态。
佛像饱满宽厚的胸膛上,有一个比黑夜还黑的圆洞。
圆洞周围裂痕尤为明显,整尊佛像,已龟裂的如同干旱少雨的大地,满目疮痍。
佛像上裂纹沟壑纵横,杂乱不堪,仿佛连叔苍老容颜上的皱纹,清晰刺目。
青萝眨了眨眼,道:“连叔,你看到那道闪电劈在佛像上了?”
佛像上的裂纹,在慢慢扩大增多,如同一张揉皱的废纸,层层岩石不断剥落。
连叔点头道:“我正要去木屋找吕光,从此经过……”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浑浊的双目中,闪现出一丝惊惧,满是吃惊的道,“那有个人!”
吕光顺着连叔的目光,向佛像底座凝目望去,那莲花宝座其内竟是镂空,一个酷似人形的黑影,盘坐在内。
“法眼!开!”
吕光神窍内灵光涌动,目射金光,眼前豁然一亮。
雨夜漆黑,他法眼观看之下,只见佛像周身盘绕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淡淡流光,而在那佛像底座之中,赫然是一个身穿袈裟、手持戒刀的中年僧人。
“连叔,是死人,不必惊慌。”吕光察觉到这僧人毫无气息生机,全身干枯,骨瘦如柴。
佛像依旧在不断龟裂,眼看再过不久就要面目无形,化为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