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令时至小寒,木卡村没什么新鲜的东西诞生,没发生什么新鲜的事,那是村子里最安静的一段时间。这就扯不了多少闲话,过路遇见就都急急忙忙打个招呼又冷冷清清的各自离去。现在是农闲,地头活路不多,除了勤快的会给土地翻个二遍三遍,按理说走亲创邻的要多。父亲可是爱劳动的人,家亮叔就不一样,他农活闲,一直以来没有过什么大的体力劳动,现在就更是了,村里那些婆婆妈妈的业务要做,他说那是麻线团,难理。
村委会喇叭早在几年前就过时了,现在不用,改各小组长通知到户。彩云嫂接过通知单,左一遍右一遍的重复着问,小组长沙灿细心讲解,说到喉咙快哑巴,她也不是很清楚。老三棵核桃树下吵吵嚷嚷,听不明白也说不清楚。沙老汉把旱烟锅往口袋一装,转身午觉去了。二狗子蹲在树根下,晕黄的虎牙呲出嘴唇,脖子拉长的笑着。笑着沙旺才表演,他表演政策宣传,对于政策,他似乎也很熟悉,不光熟悉村里左邻右舍的猫猫狗狗之事。他在宣讲农村新型合作医疗的政策,每一个听不懂沙灿通知的人都会凑过来问他几句,他就扯着嗓子一直说,一直说。好像大家还是听不懂,他讲到过去赤脚医生,讲到计划生育将来就在村里做结扎手术。吓得沙莲花舌头拉得八拍长,她害怕啊,怎么不害怕,村里能做结扎手术,她不是遭殃了吗。虽说现在就五个娃,背地里她告诉彩云嫂她还能生,十个八个不是问题,现在她还年轻,要是有个不怕克的男人招了,还给他下个亲生娃,谁不想有个亲生娃以后接个香火。可就是年初那次改身,似乎没有多大效果,一直没个媒婆问叨。现在听旺才叔这么一说政策,那胆子瞬间破了,她怕真的是这样,就在村里拿她去割了一刀,没有哪个男人再看得上她,那就真要守寡一辈子了。那寂寞咋受得了啊。
父亲拄着手托着下巴,蹲在老三棵树下抽着旱烟,听着那些叽里呱啦的吵嚷。父亲生来话少,关于政策,一般是有通知,他随大众,从来没有抵触情绪。关于文化,他能说那些很多听来的故事,特别单一,基本就是解放前那些关于地方革命的故事,这我听过很多,他也是从爷爷哪里听来的。这些通知,他看过就基本能了解,他说那时明白条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他不乐意像旺才叔那样宣讲,因为他总结过,知道的不知道的,到时就都多多少少明白了,反正政策不会坑害大众百姓,都是利于发展农民百姓的,和他们吵嚷那是瞎使劲,有的其实明白了还是要嘀咕几句,对任何政策都抱有抵触情绪,但最后都还是规规矩矩。
家亮叔提着公文包刚好回来,他用义正言辞的大嗓子告诉大家农村新型合作医疗的意义与好处,村民们才安静了一阵以后各自离去。其中他还告诉大家关于上级严查平县腐败分子一事,安监局局长,教育局秘书,质检局局长在平县乡镇学校建设工程上串通合伙贪污工程款项,被公安机关依法批捕了。可这事除了父亲之外,其他人似乎都不太关心,因为没有提及到马彪的姐夫严重。
“家亮,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名宇那些结交?”
“我咋知道,不过木沽学校就属这类工程,肯定有些牵连。”
父亲顿时慌了,他知道大哥行贿过。可他根本不明白,除了那个见面礼红包外,大哥行贿的钱根本没有到他们手里,而是马彪一人私吞了。
父亲那种性格,小事大事都慌慌张张。他一进屋,把那旱烟锅往柱脚石上一撩,垂头丧气的低头不语。母亲喂猪回来,看出他心思,知道有事,应该还是大事,这些母亲一眼就能看穿。“是不是有大事,低拉着个头。”母亲从来都是一语一字,说话很有板眼,从不急躁。“沙名宇那天杀的儿子,这回是要完了,他那些行贿被查了。”母亲面不改色:“我以为啥事呢,那不瓜名宇事,你以为八百块钱红包人家也查。”爸妈现在还一直不知道大哥给了马彪八万块钱。母亲把刚烧好的一个洋芋递给父亲,父亲没有理她,独自纳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