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平日里笑呵呵的人畜无害,可一旦真被逼跳脚了却也狠辣的吓人,罗生在老沈眼里就是这么一个稍微有点心眼,但实际上脑子缺根筋的老实人;他本以为这个出来瞎闹腾的官二代只会折腾个几天,等被锦衣卫内繁琐的文件弄烦了以后自然会知难而退,那样他既不招惹麻烦也会不得罪姬静薇,一举两得。
但直到他亲眼看到倒在石桌上双眼怒睁,捂着脖子上血洞死不瞑目的刘大宝时,他才狠狠的咽了口吐沫,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刘大宝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一架强弩从身后偷袭,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变成了一具死尸,只能怒视着身前的从犯不甘的倒下。
看来这次他老沈看走了眼,罗生骨子里的狠辣不输这个赵大宝,这二人分明在‘把酒言欢’时罗生就下了黑手,放给老一辈人,怎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撕破脸皮,那赵大宝和罗生莫非有什么天大的仇怨?
老沈叹息一声将尸体挪开,费劲的从石桌上将弩箭拔出,看着尾羽处的‘血’字时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去了,略作思索后便将弩箭拔出塞到旁边的谍子手中,“吾感不适,诸文皆送与罗生请批,万事勿扰!”姜还是老的辣,看到这枚弩箭他就大概猜到罗生想打的什么主意,此时不避再等何时?
鱼龙帮驻地,原来还颇有些牌面的宅院楼阁此时早已火光冲天,从府衙里临时抽调的差役将看热闹的人群驱散的稍微远一点,至于更多的他们也不甚清楚,更不想从那个腰挂镇抚司铁牌的便衣锦衣卫谍子口中知道太多‘秘密’,免得像鱼龙帮帮众一样被找个由头就随便处理掉了。
冲天的大火没人去救,汇聚成小溪的鲜血只是在宅院里多挣扎了片刻,便很快被烤干,只余下暗红色的血印控诉其中的不甘。
县牢深处更是灰暗,凄惨的哀嚎声不断传出,可惜都被那扇厚重的木门隔在里面;罗生老神在在的坐在木桌前喝着漠鵖特意带来的清茶,“明明你可以等我动手除掉刘大宝,这样你既不会担干系又能报仇,可为何要抢先动手?”
“大人,此事是讲不来道理的。”漠鵖帮罗生满上酒杯,“若是天下万事皆可有理能循,每个人又都能讲得通道理的话,就没有那般多恩怨仇杀了。”
罗生磨砂了一下微微生出胡渣的下巴,“啧,确实在理,若换做是我也会忍不住亲自动手。”
“还得多谢大人成全……”漠鵖放下茶壶,提起裙摆跪在地上,“今奴婢的仇怨已了,那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次的事情漠鵖会一力抗下,天亮以后便远遁千里,到时大人只需将罪责全部推到我头上就行。”
“呵……你?你扛不起,我扛不起,老沈更扛不起~”罗生眯起眼将脸几乎要贴到漠鵖眼前,语气森然道:“今天就算我们杀的是一只血杀门的狗,他们也会想办法将你我,将今天参与这事的所有人除掉!你以为血杀门都是一群傻子?”
血杀门聊城的主事人被杀,若锦衣卫只给出一个小小的外事谍子,是绝对不可能让这些人善罢甘休的,别说姬静薇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缉事,就算她是官居五品的锦衣卫千户也保不了罗生一世,更不用说毫无根基的老沈以及死了都没人在意的漠鵖了。
“想靠退让赶走疯狗是不可能的。”罗生拿出一支先前缴获的血杀门钢箭,“唯一能让他们消停的,就是先于他们之前下手,将他们彻底铲除。”
漠鵖看向眼眸深处闪出慑人杀意的罗生,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一旦杀了人,就没有回头路。”罗生伸出手去捏住漠鵖的下巴,直视着这个女人的双眼,“你觉得杀一个刘大宝就算报了家人的仇?可是刘大宝为什么会干出哪种事?因为他会功夫,他有势力,他心狠手辣……而这些又是拜谁所赐?自然是血杀门!现在你再好好想想,你的仇到底报了没有?”
漠鵖顺从的摇摇头,“那边听大人吩咐。”
“这就对了。”罗生展颜一笑,轻轻捏了捏漠鵖的脸颊,“找几个你手下绝对信得过的姑娘,给她们分些钱财,让她们出去避一阵风头后再回来。”
“.……?”
“正好借着这次发了财,我们可以扶持一些自己人,毕竟锦衣卫内部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关键时刻还是得指望这些姑娘建功。”
“大人周到。”
“周到……你错了,我其实也是条疯狗,只不过稍微聪明一些而已。”
钢弩是明枪,在大秦大肆打击叛军乱党的当口,这批从血杀门手上缴获的铁证足以堵住他们的嘴,所以明面上这口气他们必须也只能暂且忍下去,甚至对罗生这种小人物明面上示好也说不定;而血杀门前任外事主管柳成的供词则是暗箭,只等到一个好时机祭出,虽不能一下就扳倒血杀门,但将其重创还是没问题的,毕竟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老沈自告病回家后便闭门谢客,名正言顺的将所有权力与责任都丢到了罗森头上,之前对此还颇有微词的几个资历较老的谍子这次也收了声,为了避祸纷纷领了任务出去追拿反贼。
不过有一个人没闲着,聊城的县丞王忠得知刘大宝惨死后便带着一些衙役冲到了县大牢,想将罗生先拿下再说,他便是刘大宝在聊城官面上的保护伞;县令胡思仇因为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所以聊城大部分事务实际是由县丞王忠在处理,胡思仇只是象征性的点个头而已,因此说王忠在聊城可以一手遮天倒也不过分。
所以刘大宝被害后,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王忠,须知他可是从血杀门拿了不少好处,如今出了这种大事,要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就得把他自己交代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