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边喜拿着通知,心脏以平时十倍的速度跳着,嗓门哽在喉咙里,舌头僵直,下颚像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一样打着颤,握在手里的纸抖动着,她过度激动了。
叫她怎么不激动啊!这将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一次命运的彻底变革。
如果失去了这次进修的机会,她的前途渺茫。因为她有可能教不成书了,她的命运捏在村委会手里,村委会干部的子女、亲属正削尖脑壳往这里钻。
即使村长不记仇不害她但绝对不会保她了,她没有村长这座靠山迟早给挤出去的,她的成分又从教师回到农民。
那么她的前景可想而知,村里的姑娘们已给她做了样子:十五六岁婆家去,不要多久她们一双细嫩光洁的手给磨得像松树皮一样粗糙,指甲磨得大缺小眼。
接连不断怀孩子生孩子磨去了脸色油嫩红晕,漆上一层黑不溜湫的铀。
她们的不再隐蔽,大庭广众下撩起前襟奶孩子。
她们背着孩子灶上灶下烧茶煮饭,背着孩子缝补浆洗,背着孩子行走在田间地头。
姑娘们的损失有时得不到同情,她们会因为没有生男孩,会因为没有和男人在外面同起同落,或孩子没照顾好,饭不及时等等受到都多不平等的待遇。婆婆一张嘴在外面不停说着媳妇的种种不是,丈夫搞不好拳脚相加。
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生活颜边喜是不想要的啊!
不是说她跟她哥要结婚吗?她爸跟她哥拼了命才把她夺回来的,她的人生跟那些村姑是完全不同的呀?
这仅是他们父子的一厢情愿,她一直到现在没有明确表态。
若是她进修了转正了,这件事有可能成。若是她回到了农民的位置,这件事无条件作黄。
她跟她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地位相隔悬殊,文化程度相差一大截,兴趣、爱好不投机,不同层次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平等地生活在一起呢?
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充做生养孩子的机器,行使保姆的职能。她处于那种受保护要人养的从属地位,成为从男人胳肢窝接饭吃的寄生虫。
对于颜边喜这么个性子硬,有骨气的女孩来说是不会接受那种生活的。
与之比起来她宁愿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农妇,宁愿找一个跟自己同一层次的男人宁愿男人担着大粪走在前面她肩扛着粪勺跟在后面宁愿男人在田间地头干活她送上茶水饭菜。因为她追求的是平等。
估计颜边喜要步她月心伯母的后尘,因为她也是一个退过婚的人,在这个封闭的不开放的地方,人们的观念一时改不了。
一个姑娘即使订婚时没会上男方的面,根本不知那男人是红脸还是白脸也没有上过男方的家门,根本不知他家的大门朝哪方开,可是“她放过人家”像烙印一样永远挂在她的脸上。
她的好处人们总是忘得快,她的一点瑕疵人们就会紧追不放而且至死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