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里,已是气若游丝的韩叔,明显平静了很多。肖伟他们安顿韩叔躺下,弥留之际的韩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用颤抖的手在床头摸索,肖伟赶上前去掀开了床单,是一对碧绿的吊坠,一个观音一个弥勒,玻璃种,墨绿色。他又指了指床下,是一块翡翠毛料和一套雕琢打磨的工具。很显然,吊坠是和琳琳的,毛料和工具是留给强子和倩莲的。真可谓用心良苦,肖伟忍不住哭出声来:“叔,您……”
一边,琳琳早已是个泪人。床上的韩叔看着眼前这对恋人,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然而笑容很快就永远地定格了。
好一会儿,肖伟和琳琳才从痛苦中清醒,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不过,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母亲出走、父亲去世、师父离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承受这种痛苦了。渐渐平静下来的他拿出了电话,先通知了强子他们,又告诉了韩叔生前的好友,包括刚刚认识的刘总。琳琳则开始收拾东西,他没有任何亲人了,能带走的都让他带走吧。可收拾着收拾着,琳琳又忍不住呜咽起来。不为别的,他发现韩叔奔波一生,干的是最赚钱的行当,却家徒四壁。他医生阅翠无数,可从不试图占有;他有赌石绝技,却从不以此谋利。这年月,这样真心爱翠的人能有几个?
不一会儿,韩叔的几位老友相继到来。大出肖伟意料的是,这老几个没有像他想象的痛哭失声,相反还透出羡慕的神情。他们神情凝重地和老友告别后,并没有帮忙收拾东西,而是坐下聊天,肖伟也只好陪着。
“老兄走了,走的很平静。”
“是啊,这是我们都渴望的,他做到了。”
“渴望?”肖伟不解地问。
“你还年轻,如果看破了红尘,知道死是不可避免的,就能理解了。”
“我明白了,在医院医生也这么说,无疾而终。”
“对,无疾而终,你想想,你身边有几个?”
“是,但亲人还是接受不了。”
“难过是必然的,就像我们,再喝茶就少了一个,能不难过?可话说回来,如果他躺在床上,滴水不进,还得忍受疼痛,我们岂不是更难过?”
“是啊,肖伟。不要难过了,我们先回了,你们给你韩叔收拾收拾,明后天我们都还过来。”
“嗯……”
有什么可收拾的,就是一些衣服,给他烧了去。书籍留下来,将来办完后事,将房间打扫好啰嗦就是了,他也没留下什么东西。让琳琳一个人收拾,他开始联系办丧事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琳琳惊叫起来:“伟,快,快看这是什么?”
这声音吓了肖伟一跳,他急忙跑了过来。原来,琳琳收拾圆桌时发现它晃了一下,感觉是下面的腿有点松。谁知,用灯一照,这桌面居然是用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支起来的。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上次在大街上捡到毛料的传奇又要上演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她发现的。他们小心挪开了桌面,这一挪不要紧,就感觉这桌面可不是一般的木料,沉得琳琳竟感到颇为吃力。
肖伟取来了强光手电,这一看不要紧,他俩都惊得目瞪口呆。这桌面的确不凡,竟是正宗的海南黄花梨!因为它的正面已经形成了厚厚的包浆,很难辨认出来,现在反过来一照,那美丽的花纹一览无余。要知道,这种东西现在可不是论立方卖的,而是论斤约,价格堪比黄金。
再看那块石头,老坑的翡翠毛料,为了支撑桌面,上面已经切了一个平面,惨白一片,似乎就是没人要的垃圾货。可传奇故事听多了,他们不相信,不相信他就是垃圾。眼下也没有功夫去理会,可毕竟是个物件,扔了也不是办法。
“怎么办?”琳琳问。
肖伟想了想说:“这个桌面是确定无疑的好东西,等葬礼结束看来的人如果有兴趣,就把它卖掉。钱嘛,我们不能用,就捐给腾冲的养老院吧,我想韩叔在世也一定会答应的。”
“这块毛料怎么办?”
“托运回去吧,现在没工夫理会,这是天意,也算是韩叔留给我们的遗产吧!”
“好吧。”
时间关系,他们也没有多想。其实不光是时间,他们也就没有太在意。譬如毛料,已经切开了一个口,表现很不好,否则怎么会拿来挡住桌子腿?至于黄花梨,他们不做这一行,虽然知道它很值钱,但到底是什么价格他们并没有概念,因此就轻易而举地做了决定。
怎么说也是外地人,很多事情办起来不是那么顺利,知道第二天下午,他们才准备就绪,定于第三天上午出殡发丧。而何叔、强子、倩莲也赶了过来,肖伟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毕竟有人可以帮个忙,哪怕商量一下也好。
等他们和韩叔告别后,一家人坐下来商量明天的事情,肖伟先简要说了准备的情况和他的想法。
“何叔,您不在,我实在是觉得力不从心,我和琳琳都年轻,又在外地……”
“我知道,难为你们了。不过,你们考虑的挺周到。韩叔没什么亲人了,但生前的好友还有几个,葬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不要让老友们寒心。”
“嗯,我知道。”
“这个黄花梨的桌面和毛料,您觉得怎么办好?”
“其实你安排的挺好,你韩叔一向不爱财,捐给养老院挺好。毛料吗,不管里面什么情况,我想他生前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会留给你们。再说了,你们不了解老人的心情,不光活的时候怎么洒脱,临终还是希望有人能给他养老送终的。”
“可是,我们一天也没有侍候他老人家啊!”琳琳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大家又忙着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