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风更凉,天更黑,绵延数里的火把格外显眼,好似火龙一般缓缓向西游动。
押送战俘和缴获的,是步家军的几个直属连。从石坝村赶往中川河有四十多里,他们置身俞家的地盘,走得极为警惕。
走在队中的马贵,显得闷闷不乐。吴远在则劝道:“别生气了,不就几十个兵么,见了大人,自会给你补齐的。”
马贵气道:“姓史的欺人太甚,偏偏从俺手里抢人,他咋不从你手里抢。”
石坝村解救的五百二十多个军奴,被水军骑军挑走了一百二十多人后,有一百人补给了史玉柱的二营,剩下的三百人分别组建了五六七三个直属连。
二营在水寨就没补足兵马,又在伏击战中损了三十多人。史玉柱得到一百人还嫌不够,到了石坝村,直接从马贵的六连要走了两个排,气得马贵骂了一路。
吴远笑道:“你也不想想,我这一连早就编齐整了,他若要了,甭说孟大人不答应,就是步大人那里他也交待不过去。”
马贵骂道:“直属连有七个,那他咋不找别人要去!”
吴远耐心地说道:“一连二连三连都不满百人,四连又都是会水的,五连七连的宁强和柳贡史大人又不熟悉,不和你要和谁要。”
“切,这和着要了我的人,还是看得起咱。你和他一个鼻孔里出气,不和你说了!”
马贵气呼呼地追上杨顺,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前面传来了急促的喊声:“敌袭,各连列队戒备!”
警讯传出,步家军迅速列出了六个方队,将三百俘虏围在了正中。四个直属连,加上吴远的一连,还有从石坝调归六营的五十多个无马的骑兵,这一队人马也有四百多号人,就地结阵之后,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一名士兵飞奔而来,跑到带队的郑恒跟前,气喘吁吁地说:“禀报大人,北边村里正在交战,不知是敌是友。”
“村子有多远?”郑恒抬头北望,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约听到厮杀之声。
“不远,只有半里多地。”
说话之间,又有兵士喊道:“报,路北有人冲过来啦!”
郑恒大声喊道:“五连、六连看管战俘。二连在西、二营三连在东,一连在中,上前接战!”
三个连迅速向北移动,果然望见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这些人影不成队形,散乱奔跑,不似兵士出战,倒象是奔逃的奴隶。
对方发觉了步家兵的队伍,立刻停下了脚步,相互聚拢起来。内中一人高声大喊:“尔等何人!”
郑恒喝道:“吾乃大齐少卿步大人的属下,尔等放下兵器,可免一死!”
人群发出一声欢呼,一人跑到队前,扔了手里的大棒:“我等是邵国奴隶,来投奔步大人的。”
“停!”郑恒一听,赶快下令止住攻势。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近前,黑压压奴隶来到了近前,打头一人上前道:“哪位是邵国来的步大人!”
郑恒上前两步喝道:“我家大人另有要务在身,尔等马上放下兵器。”
吴远的三连已经从东侧包抄过来,他大声说道:“尔等可是沦为奴隶的邵国战俘!”
“是,我们都是。”
郑恒与吴远上前细问,方知是一名黑衣名逃回村中时,将消息告诉了守门的兵勇。而这值夜的兵勇正是邵国来的奴隶,他私下串通了被关押的一百多名军奴,在黎明之前突然起事,杀了村中的十几个黑衣兵,打开大门,逃了出来。
证实了来者的身份之后,郑恒让吴远带人清点奴隶,又派快马向步云龙禀报。
天色渐明,郑恒重整兵马上路。刚刚走出半里,又有探兵来报:“大人,北边村里又出来不少人。”
郑恒赶到后队一看,只见村中涌出了上百人。他们背着包袱、牵着牛、拉着驴,一边急走,一边大声呼喊:“我们也是邵国人,我们也要跟大人一起走。”
他们赶到路边,齐齐跪在了郑恒近前:“大人,我等都是被齐国人掠来的邵人,俺们也愿追随邵国的大人离开此地。”
见这群人八成是妇女老幼,郑恒颇有难色:“诸位快快起来,步大人就在平川河,须得禀报大人再定。”
众人齐齐叩头泣道:“齐人待吾等连牛马都不如,留下就是死啊。”
“大人开恩,给俺们一条活路吧。”
“死也不能死在齐人手里,连个埋尸的地儿都没有啊。”
……
天色渐亮,鸡鸣声此起彼伏。和衣而眠的步云龙打了个激灵,赶紧从炕上跳了下来。洗了把脸,就推门而出。
这座小营紧临平川道,曾是俞家封邑北侧的门户。被孟健占领后,这里成了步家军的汇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