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再留两天了!”小橘子不舍的追出来,“唉!还以为有人陪我过生辰了!”
阿北回过头看着他,目光里多了几分烦躁和无奈,小橘子好像没看见一样,往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小小的布,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就像里面包着什么要紧的东西两块糖。
“嘿嘿,这两块糖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块给我,一块给你,我可当你是朋友了!”小橘子把糖块给他时,还不舍地念叨:“每次吃的时候就会有家乡的味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看看。”
阿北接下糖块,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人有半点言语沟通,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难道这又是一出曦逸山庄为了留下阿北而让小橘子打出的亲情牌?
阿北心忽然冷了下去,把糖随意塞进袖子里,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如果他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这绝不是苦肉计,他身后的青年人十分温柔细腻地包裹着剩下的一块白糖,凹陷的眼睛里滴出浑浊的泪,他一把抹下去,那种柔情和细腻,绝不是一个人能装出来的。
但他抹去眼泪的一刹那,好像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
任何一个曦逸山庄的老人都知道,没有从曦逸山庄活着走出去的人,也没有从曦逸山庄外躺着进去的人。
阿北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不仅好笑,而且不要命。
宇文城燕安然喝着案上的茶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阿北身上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的杀气。
阿北手紧紧握着剑,道:“我问你,他是不是好人”他说的很慢,却有着十分的威严。
宇文城燕笑道:“别人都说他是,我却视他为死敌。”
阿北道:“所以,你才是那个面善心伪的人”
宇文城燕似乎不把这句话当做贬义,很得意地笑着:“好像是这样。”
阿北咬着牙,牙龈已经出血,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和那天大雨里一样的味道,阿北终于拔出剑。
宇文城燕仍然无动于衷只是纳闷地看着阿北,“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自己中毒了”
阿北冷笑,只当他是虚虚实实。
宇文城燕大笑:“你以为我骗你的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进来了还想出去吗?”他话音一落,十几个人已经抽剑而对,剑锋指着阿北。
阿北不慌不忙,他本就没打算能在这么多剑术高手中突出重围。
“我只要一个公道。”阿北缓缓说着。
宇文城燕冷笑,只是冷笑,他忽然觉得这个少年人很无趣,他已经玩腻了,“行了,话说至此已足以,动手吧!”宇文城燕似乎不愿意再留在这里,让血腥气弄脏他的衣衫,他对这些人很信任,的确,这些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一声令下,万剑齐发。
阿北起初如鱼得水,到后来变得吃力抵挡。这是一场体力战,他们有完备的战术,那是阿北所不了解的。
那是他师傅没有教给他的。
阿北拼杀到力竭时,再也挥不出剑,只能闪躲,那时候,还有五个能站起来能挥剑的人与他打。
“别耗着了,出绝招吧!”
“小子,不是我们不给你活路,你惹了宇文公子,就是你自己找死!”
“万剑归宗!”
忽然之间,五把剑汇做一处,齐齐向阿北刺过去,这五把剑,五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速度、力量恰到其处,竟然真的像一个人在用一把剑单打独斗,但这确实是五个人的力量,五个人的剑法。
阿北逃不掉了,也来不及逃。
兰青色。
一抹兰青色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居然以血肉之躯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兰青色衣服的人手掌聚力,握住五个剑的剑锋,他虽然没有武功内力,但还是折断了五把剑,人的潜能,有时候本来就是一种武功,一种内力。
保护一个人的决心,也是一种武功。
“小橘子!”阿北终于看清楚挡在他面前的人。
“噗”小橘子喷出一口鲜血,胸膛处血肉模糊,血流如注,仿佛奔涌的长江,小橘子疼得抽搐,但还是在勉强笑着:“我告诉你,我憋在那破地方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见过人了。”
“你知道你来的时候我多高兴吗,终于有个人来了。”
“我本以为你会发脾气,因为我实在太能说了,但是你还对大小姐说我很好,只为了救我一命。”
“你的命太好了,要是没有我和你说话,你在那冷清的地方非要被憋死不可。”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你……你能不能给我做个糕点祭奠我一下……哪怕,你厨艺不如我好。”
“你走以后,我又要一个人待上六年,那种孤独,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有了朋友之后,就真的再也不能承受寂寞了呢!”
“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找死啊!把我那份也活出来,坑蒙拐骗也好。”
“我知道你一直很烦我……阿北,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兜里的那块糖帮我拿出来,我想家了。”
小橘子不停地说着,越说声音越小,他怕自己不说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阿北明白,这不是奇迹,这只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那五个人剑被折断,受了反噬,一时间五脏移位,难以站起。
阿北的眼里忽然有什么在流动,翻涌,要奔腾出来,他颤抖着把小橘子兜里的糖,从家乡带来的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拆开,那温柔细腻就像在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惜爱怜。
阿北掰开他已经僵硬的嘴,把糖块塞进去,糖块旋即融化了一角,小橘子的嘴里已经干涸哪里来的水融化糖块
只有阿北的眼泪,滚烫地滴下来。
他抱起小橘子的尸体,用最大的力气跃上屋檐,飞奔而去。
他从那刻起就发誓,这条命,以后就是小橘子的,任谁也不能拿走它。就是他自己,也不行。
原来,小橘子并不是颐指气使,而是怕阿北瞧不起他。
原来,他并不是喜欢说话,只是因为害怕孤独。
原来,他害怕的并不是雷电,而是千万个无人的夜晚。
阿北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听他的,陪他过一个生辰。
就只有两天而已,为什么自己不能等。
师傅,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还是后悔了
阿北身上的伤口发作,只得在附近破庙躲避,顺便掩上了庙门,关上了窗户。
他把小橘子放在地上平躺,摸摸索索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如石灰一般的白糖块,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白布,细细包裹。
他的心忽然抽痛,不不,不是因为思念小橘子,是真的抽痛他真的中毒了!
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他已经小心谨慎了,怎么还会!他的戒指也没有反应!
这才是真的用毒高手,杀人于无形,阿北这才真正领略到了曦逸山庄的手段和技巧。
阿北伤口发作,加上毒药的药力,他已经开始冒冷汗,疼得直在地上打滚,那种痛苦就像在火焰中挣扎,干燥的疼痛,如火烧一般。
毒药仿佛在他身体里碳烧他的内脏,他的嘴里居然真的冒出浓烟!
阿北昏死前,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像是男人,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拼命抓住男人的衣摆,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请安葬我的兄弟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