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姿闻得这烟香犯晕,强行运功相抗,不觉手上劲力骤减三分,那三人招数呼呼而至,玉女剑法虽然精妙,已不似先前顺手,东门剑右手银鞭急舞,左手运气折腕,从他鞭柄之中急射出三枚肉黄色小丸,那丸子只有米粒般大小,名为“透骨香”,若沾上一粒,药气随他劲力流转周身,顿时周身酥软,他见琼姿内力深厚,只怕无效,一时使出三粒。
君宝看得真切,正待出手相助,突见一白衣青年迅疾闪出,挡在陆琼姿跟前,只闻“得得得”三声轻然脆响,那透骨香粉粒直射在此人项上。
千钧之际,又是一道劲气骤然风至,东门剑银鞭甩失,直将院内桌椅扫倒一片,陡见他手捂着下身,痛得哇哇尖叫,两腿间鲜血直流。
顷刻变故,众人心下惶然,呆若木鸡。只闻得堂屋内传来一声清脆之音:“琼姿退下。”那音声柔亮婉转,却又饱含内力,泌人心肺。屋内盈盈行出一女子,面上一束玉石面具,发髻银钗,白裳纱袂,身姿端得婀娜窈窕,质气超俗。
东门剑痛得摊软在地,候黄二人急上前扶住,见他下身血肉模糊,地上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心知适才屋内那人使的一招弹指神通,她劲道精准,只射得哥哥下身泥烂,又不伤及其内,这般功力巧劲,天下能有几人能及。
那玉面女子道:“东门剑,你不是喜欢扮女人么?永远变成女人岂不更好。”
候黄二人见伤了大哥,正要上前拼命,情急之下被东门剑拉住。说道:“二弟、三弟,你们不是她对手。”面上一颤,心中念道:“如她所说,也正遂了自个心愿,岂非是好。”
候黄二人道:“大哥……。”这三人意气深重,这番头次栽在这蒙面女子手上,不觉颜面扫地。
陆琼姿道:“他中了师父的弹指神通,一时性命无碍,但若不能及时医治,必因失血过多而亡,我师父不愿杀人,你们还不快滚。”
二人扶起东门剑,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缓缓走出院去。
君宝见那白衣青年舍身救人,早已将他扶到座上,见他面色蜡黄,气若游丝,连忙运功,将他体内毒气逼出,这透骨香原系迷药,虽然不至伤及性命,但他连中三粒,药性已侵入肺腑,若非君宝救治及时,只怕会终身瘫痪。
此时院内只剩下石中玉、颜志祥、张君宝三人和那东洋客人,石颜二人今日见到诸多高手,大开眼见,皆是惊叹不已,唯有那东洋客人仍是面无表情,手上端着茶碗,细细品味。细看下,那人剑眉大眼,额间束条头带,宽袖大袍,刀不离身,全然不似中原打扮。
君宝内力深厚,不过片刻,已将那青年所中之毒逼出八九分来,知他休养几日,便可痊愈。见那人缓缓启目,意识仍是迷乱不清。玉面女子说道:“秋红,带他们进屋休息。”又对君宝和那东洋客人说道:“请二位尊客进堂一叙。”君宝拱手相谢,那东洋客人倒是豁达,持刀还了个手势,径直踏步而入。
二人两厢坐定,那女子行至堂首拂袖而坐,说道:“欢迎二位造访陆家庄,本尊便是此庄庄主陆无双。”君宝当年在华山与杨过等人有过一面之缘,曾蒙他指导三招武功,终身受用,当知杨大侠有这个义妹,见她以面具掩面,却不知为何,说道:“小可张君宝,拜见前辈,陆前辈因何戴着面具示人。”
无双心到:“难怪这人好生面熟,当年他还是个少年,今已长成,武功更是深不可测。”顿生心头一喜,说道:“你是张君宝,我因思忆故人,这面具是当年杨过大哥所用之物,你即是君宝,也算半个古墓派传人。”说着缓缓揭下面具,显出丽姿姝容,见她面若凝脂,倒不现美人迟暮,却平添了几分风韵雅质。
陆无双笑道:“君宝,你也别前辈长前辈短的,叫我陆姐姐便好,我有这么老吗?这些年,你可曾见过我杨大哥。”
君宝道:“自华山一别,再也未曾见得,您如此思念杨前辈,为何不去找寻,前辈这相貌的法子,难免引来诸多不便……。”陆琼姿抢着说道:“这有什么,以我师父的武功,天下这些人有谁能及,我师父她只是……。”一言未毕,无双喝道:“琼姿!”。陆琼姿被她言出喝止,当即不再往下说。
那东洋客人闻得“天下谁人能及”这番话,心下一震,即刻起身说道:“在下宫本信胜,飘洋过海从中国来到大元,是为见识天下第一的武功。”宫本口中的中国即是日本国人对京畿一带的称呼。此人在日本,乃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自创“念阴一刀流”。
宫本说话全无中土音调,听着十分绕口,适才众人比试,身为东洋武学大师,已然瞧出眼前之人功力极强,说罢正向陆无双深深一鞠,正欲拔剑,无双笑道:“且慢,我看你有三分似我杨大哥,才将你请进庄来,我可没答应就要和你比试,除非你先答应我的条件。”宫本履步中土日久,熟知中原语言,此番听得清楚,指着陆琼姿说道:“他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二人都要和我比试,你有什么条件?”
无双道:“若是你胜,我要你陪我十年,十年之内不得离我半步。”陆无双自料寻不着杨过,宫本与之样貌颇为相似,十年之期不算短,若能有他相伴,略解相思之苦,也好过整日魂牵梦绕,乏度余生。
宫本自愿比武,想她纵有条件,也不为过。此人一生专研剑道,在本国已是无人能及,此次来到中原便遇上两大高手,若是不比,实有不甘。当下便道:“我们一言为定,既如此,若我胜了,那当怎样?”陆无双笑道:“胜了就胜了,你说那又能怎样。”宫本道:“你胜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无论输赢,我都要和他再比一场。”宫本意在张君宝。
君宝道:“倘若阁下定要比试,小道自愿奉陪,只是比武一事,大家点到即止,无须刀剑相向。”宫本道:“如你所愿,我就以木棍为剑,请……。”宫本话音刚落,陆无双早已抽出宝剑纵身而上,顺势一招“花前月下”使得伶俐至极,宫本措不及防,急运气于木棍,岂料眼前剑影如梭,竟被她逼得连连退却,手中木棍顷刻化为数截。无双苦寻杨过末果,心灰意冷,只盼来一场痛快的比试,自忖:“我盼杨君不得,若死在他剑下,也是值了,一时自欺,竟把宫本视作杨过,说道:“既然比武,权当用真剑,我们公平决斗,你出招吧。”宫本见她出手快捷无伦,心下暗叹,“若非她意在逼自己亮出真刀,只将木剑削断,恐早已成她剑下亡魂了。”
当即不敢轻慢,抽出宝刀,那刀寒光闪闪,两尺有余,刀名唤做鬼丸国纲,是受封东瀛天下第一剑客时,天皇御赐的宝刀。
他大喝一声疾纵而上,霍然间,刃光剑气催影闪耀,数十招一过,陆无双竟被逼得倍感吃力:“此人内力诡异,刀速极快,那柄宝刀更是锋刃快极,好似无坚不催,与之相较,我这柄长剑却差得远了,若非使出全力,只怕会输。”
高手过招,实让不得半分,她姿形飘逸,使出“玉女心经”中的身法,十六年隐居,无双女玉心经已自熟成,配合玉女剑法,手中那剑顿生又快了三分,宫本也不示弱,接连使出自创“念阴一刀”中的招式,二人频频变招,君宝也似看不真切,堪堪拆了三百招有余,胜负难分。
斗至分际,见天色昏暗,宫本心道:“我虽不落下风,全凭这鬼丸,若出绝技,难免胜之不武,”见他剑法精绝,此番终于得遇好手,实不妄中土一行,她虽是一女子,不由得暗生几分相惜之情。
陆无双这边却系全力猛击,博命似的打法。高手过招,不容许半分犹豫,倏然间,她剑锋一挑,使出一招“冷月窥人”,这招剑法旨在意由心生,她早已炼至炉火纯青之境,此刻全力使出,更是精妙无匹,宫本情急之下,挥出一招:“金翅飞鸟”,此刀法正是念阴流中的绝技杀招,此招一出,鬼泣神号,两人剑锋相交,火光四溢,那鬼丸刀坚韧不催,瞬即将她长剑击断,剑气直指,划向无双右肩,情急下,她竟全然不顾,只将内力倾注于断剑之中,勉力相抗,宫本失了一惊,刀锋斜出,却是收刀不及,锋头划过她香肩,亦被无双内气反震,连连退了数步才方站住。
陆无双受伤支地,琼姿急抢上前,相扶她道:“师父,您怎么样。”月光映过她额间银丝,无双眶中盈盈含泪,低声吟道:“我还是输了……,让他走,为师不想见他。”
宫本道:“陆庄主,此番比武算是平手,中原武林人杰地灵,你虽身为女子,竟能抵得过我三百多招,这在东瀛完全没有可能,这是专治刀伤的灵药,你拿去,说罢将药瓶扔向君宝,又道:“今夜已深,你们好生为她疗伤,别忘了我俩之约,我会再来找你。”宫本淡然说罢,转身去了。
无双举目看他形单影只,心道:“这人形容与他好生相似……。”只感心神恍惚,不知是浑噩错觉,还是终究难生相忘,情戚之下,沉沦了片许,突地又接过君宝手中药瓶,紧紧攥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