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回 九纹龙翦径赤松林 鲁智深火烧瓦官(1 / 2)水浒全传首页

话说鲁智深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官之寺。

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

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寻思道:这个大寺如何败落得恁地?

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

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必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

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酒家叫唤,没一个应!

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

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厉害?

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酒家吃半碗。

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

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

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什么事?却不去官府告他?

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得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什么?

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里似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把这出家影占身体!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

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后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进来。

智深揭起看时,煮着锅粟米粥。

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没道理!只说三日没饭吃,如今见煮一锅粥。出家人何故说谎?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得叫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

智深肚饥,没奈何见了粥,要吃没做道理处,只见灶边破漆春台只有些灰尘在上面,智深见了,人急智生:便把禅杖倚了,就灶边拾把草,把春台揩抹了灰尘双手把锅掇起来,把粥望替台只一倾。那几个老和尚都来抢粥吃,被智深一推一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智深却把手来捧那粥吃。才吃几口,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吃了五七口,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

只听得外面有人嘲歌。

智深洗了手,提了禅杖,出来看时破壁子里望见一个道人,头戴皂巾,身穿布衫,腰系杂色条,脚穿麻鞋,挑着一担儿,一头是个竹篮儿,里面露出鱼尾,并荷叶托着些肉一头担着一瓶酒,也是荷叶盖着。

口里嘲歌着,唱道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

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凄!那几个老和尚赶出来,摇着手,悄悄地指与智深,道: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智深见指说了,便提着禅杖,随后跟去。

那道人不知智深在后面跟去,只顾走入方丈后墙里去。

智深随即跟到里面看时,见绿槐树下放着一条桌子,铺着些盘馔,三个盏子,三双筷子。

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脸似墨装,褡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来。

边厢坐着一个年幼妇人。

那道人把竹篮放下来,也来坐地。

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便道:请师兄坐,同吃一盏。智深提着禅杖道:你这个如何把寺来废了!

那和尚便道:师兄,请坐。听小僧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

说在先敝寺十分好个去处,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将钱养女,长老禁约他们不得,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因此把寺来都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已都卖了。小僧却和这个道人新来住,持此间,正欲要整理山门,修盖殿宇。

智深道:这妇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在先他的父亲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了家私,近日好生狼狈,家间人口都没了,丈夫又患了病,因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檀越之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畜生说!

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小心,便道:叵耐几个老僧戏弄酒家!

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来。

这几个老僧方才吃些粥。

正在那里看见智深忿忿的出来,指着老和尚,道:原来是你这几个坏了常住,犹自在俺面前说谎!

老和尚们一齐都道:师兄休听他说,见今养一个妇女在那里。着他恰才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无器械,不敢与你相争。你若不信时,再去走一遭,看他和你怎地。师兄,你自寻思他们吃酒吃肉,我们粥也没的吃,恰才还只怕师兄吃了。智深道:说得也是。

倒提了禅杖,再往方丈后来,见那角门却早关了。

智深大怒,只一脚开了,抢入里面看时,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从里面赶到槐树下来抢智深。

智深见了,大吼一声,轮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

两个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有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当不住,却待要走。

这邱道人见他当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

智深正斗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响,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不时见一个人影来,知道有暗算的人,叫一声:着!

那崔道成心慌,只道着他禅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

智深恰才回身,正好三个摘脚儿厮见。

崔道成和邱道人两个又并了十合之上。

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许多程途,三者当不得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破绽,拖了禅杖便走。

两个捻着朴刀直杀出山门来。

智深又斗了几合,掣了禅杖便走。

两个赶到石桥下,坐在栏干上,再不来赶。

智深走得远了,喘息方定,寻思道: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走来,不曾拿得,路上又没一分盘缠,又是饥饿,如何是好?待要回去,又敌他不过。

他两个并我一个,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懒一步。

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都是赤松树。

鲁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

观看之间,只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闪入去了。智深道:俺猜这个撮鸟是个翦径的强人,正在此间等买卖,见酒家是个和尚,他道不利市,吐了一口唾,走入去了。那厮却不是鸟晦气!撞了酒家,酒家又一肚皮鸟气,正没处发落,且剥这厮衣裳当酒吃!

提了禅杖,径抢到松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那汉子在林子听得,大笑道:秃驴!你自当死!不是我来寻你!

智深道:教你认得酒家!

轮起禅杖,抢那汉。

那汉捻着朴刀来斗和尚,恰待向前,肚里寻思道:这和尚声音好熟。

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

智深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

那汉大怒,仗手中朴刀,来迎禅杖。

两个斗到十数合后,那汉暗暗喝彩道:好个莽和尚!

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叫道:少歇,我有话说。

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

那汉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声音好熟。

智深说姓名毕,那汉撇了朴刀,翻身便翦拂,说道:认得史进么?

智深笑道:原来是史大郎!

两个再翦拂了,同到林子里坐定。

智深问道:史大郎,自渭州别后,你一向在何处?

史进答道:自那日酒楼前与哥哥分手,次,日听得哥哥打死了郑屠,逃走去了,有缉捕的访知史进和哥哥赍发那唱的金老,因此,小弟亦便离了渭州,寻师父王进。直到延州,又寻不着。回到北京住了几时,盘缠使尽,以此来在这里寻些盘缠。不想得遇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把前面过的话从头说了一遍。

史进道:哥哥既肚饥,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

便取出来教智深吃。

史进又道:哥哥有既包裹在寺内,我和你讨去。若还不肯时,何不结果了那厮?

智深道:是!

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各拿了器械,再回瓦官寺来。

到寺,前看见那崔道成,邱小乙,二个兀自在桥上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