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2 / 2)水浒全传首页

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上,看着史进道: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酒家明日便送还你。

史进道:值什么,要哥哥还。

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酒家。

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

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吩咐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

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

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

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

鲁提辖道:郑屠的钱,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

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摸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径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

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

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懊的切十斤去。

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

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什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吩咐酒家,谁敢问他?

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

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

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遗我!

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屠,道:酒家特地要消遗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

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

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

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郑关西!

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鲁达骂道:直娘贼!惫敢应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酒家便饶你了!你如今对俺讨饶,酒家偏不饶你!

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个动掸不得。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酒家再打!

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

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酒家和你慢慢理会!

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

老小邻人径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系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径来捉捕凶身。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

经略听得,教请。

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

经略道:何来?

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见性格卤。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推问使得。

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却不好看。

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繇,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文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径到鲁提辖下处。

只见房主人道:却才带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

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

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

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仰着本地方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

一面叠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

原告人保领回家。

邻佑杖断有失救应。

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

鲁达在逃。

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各处追捉出赏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到处张挂。

一干人等疏放听候。

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却走到代州雁门县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骤集,车马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鲁提辖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

鲁达看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

鲁达却不识字。

只听得众人读道: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该准渭州文字,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到告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鲁提辖正听到那里,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大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

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

不是这个人看见了,横拖倒拽将去,有分教鲁提辖剃除头发,削去胡须,倒换过杀人姓名,薅恼杀诸佛罗汉直教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