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的话,让原本心情振奋的周剑像在深冬被泼了一盆冰水,深入骨头缝儿里的寒冷将他从头到脚洗了一遍,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声音僵硬的让李奕把命令重复一次,但对讲机里传来的还是同样的命令,一个字也没有变。
“为什么?!我们不去凌峰会死的!”愤怒和不解一起涌上周剑的心头,让他不顾上下级的关系大声质问李奕。
“你们执行的是潜入任务!绝对不能让恐怖分子发现你们,一旦他们知道特警已经潜入大楼,谁也不能确定那些疯子会不会立刻引爆所有炸弹,我们一切营救人质的努力都将化成泡影!”
“那也不能仅凭一点可能性就眼睁睁的看着凌峰被他们打死啊?!他的命就不是命吗?你把凌峰当成了什么?分散那些恐怖分子注意力的诱饵?!”
“够了!你以为我就不想救凌峰?!我也是从他15岁就慢慢看着他长起来的,牺牲他不是由我决定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想没想过如果凌峰真想置身事外,以他的能力在危机发生的第一时间跑出大楼有多容易?在天台上杀了雇佣兵后他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质装死?这样就不必再多牺牲一个人!你是除了老队长之外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怎么一点都不了解他的想法?!”
周剑呆住了,如泥塑木雕般的站在原地,自从老队长去世后,凌峰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原本就不爱与人交流的他变得更加自我封闭,除了去超市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几乎不出门。有时夜里路过那里,房间的小夜灯竟然一直亮到天明,而周剑知道凌峰不关掉所有的灯是睡不着觉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年,凌峰的头发从黑色渐渐变成灰色,面容也有些消瘦。吓得周剑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拽着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没有生病,只是睡眠不足、思虑过多,多注意休息就好。
周剑问凌峰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居然能把他熬成这样?他也不肯说。而自己当上中队长之后又挤不出太多的时间去看他,这一年里他到底在想什么,周剑一无所知,只知道凌峰身上已经发生了某些深刻的变化,也许自己真的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解他了。
保安经理在一旁小声的说:“他……确实对我说过,你们进来之后直接去执行任务,不用管他。”周剑心中苦笑,不用管他?自己怎么可能看着他只身陷入绝境之中?就算他已经从两个死亡的雇佣兵身上抢到枪,单凭他自己一个人也是无法在二十多名雇佣兵的围追堵截之下逃出生天的。
“大队长,我有个请求。”周剑重新拿起对讲机,语气坚定的说:“让第一和第二小组继续完成任务,我一个人去支援凌峰。”
“不行!你到底让我说多少遍?我们是特警、是在执行任务!不能因为个人感情把某个人的生死置于绝大多数人质的生死之上!”
“但也不能因为多数人就抛弃少数人啊?难道凌峰自愿牺牲、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看着他去死?不说他救过我两次命,也不说他帮我们剿灭过大夏最大的贩毒集团,单说老队长临终前嘱咐过我们要好好照顾凌峰,我们就是这么照顾的吗?真要就这么看着凌峰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以后清明时还有什么脸去给老队长上坟?!”
“你!”李奕一时语塞,前先被自己强行压下的莫名痛楚如海底的岩浆一般喷发出来,烧灼着他的内心。周剑说得没错,如果对凌峰见死不救,就算把大楼里的人质全部救出来,他以后也无颜再去给老队长上坟了。
老队长,也就是特警大队上一任大队长宋荆天,从李奕当上特警之后十五年来,一直是他的上级。教过他本事、也救过他命!这个生活中的良师益友、战斗时的生死兄弟,有生之年从来就没求过别人什么事,临走时在病榻上嘱托他和周剑照顾好凌峰,当时的情景如今历历在目,老队长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啊!
可现在,自己却只能看着这个身上刻着老队长印记的青年只身赴死,救、是滥用职权,不救、是忘恩负义!职责与情义这两种对男人来说同样重如泰山的东西,将这个经历生死时都不眨一下眼的刚毅中年汉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要把手里的对讲机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