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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的车队慢悠悠行了三日便抵达许昌城。
许昌乃颍川郡郡治,而大晋开国皇帝曾经在此建造行馆聚集诸多文人墨客天下名士,经过数十年积淀,演变为一片昌盛繁荣景象。
慕容家在许昌城内颇有名望,加上国师新归一时间访客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
国师不欲接待早早推说不在家拿上钓竿驾着马车带顾柔去郊外钓鱼,两人命刘青找工匠在颍水之畔搭建一座避暑的茅草小屋,白天采山饮河、纵情游闲夜里便临窗读书,观览星河过了个轻松悠闲的盛夏。
虽然许昌与洛阳相隔不足五百里,但在顾柔觉得朝政仿佛已经与他们再无干系,所有洛阳所经历过的人和事,宛如一场幻梦。
顾柔原本也担心国师将访客一并拒之门外太过不近人情,于是还回去过府宅一次代替国师接见了几拨宾客,谁晓得其中一位自诩贤能的汝南名士见顾柔是位女流又见她腰佩长剑,不像一位知书达理的名流闺秀,便在席间出言讥讽道:“在下汝南邱世钊。听闻士者义之所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慕容申孝身居高位,却抛弃爵禄急流勇退重回故地,却不见宾客,只派夫人前来,莫非也自知惫惰,故而自惭形秽?”
顾柔听了很生气。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对当地一些士人风气也有所了解,有的人倒是真心前来求学问道、切磋交流有的人想要借助慕容家的声望寻求举荐,这也无可厚非可眼前这一位,分明就是想要踩着慕容家上位,沽名钓誉之辈。
顾柔敬了那人一杯酒,道:“恕我孤陋寡闻,我因初来乍到,只听闻许昌人杰地灵,还不晓得有先生这等俊才呢!可否向先生请教,许昌以何得名?”
那邱世钊见有个机会卖弄才学,自然不会放过,当即摇头晃脑道:“许昌之所以名为许昌,乃是过去尧帝知许由贤德,欲禅位于他然许由听说后坚辞不就,并以此言污没了他的耳朵,便于颍水之畔洗耳,从此隐居山林……”
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味,放慢了语速。
顾柔则会心一笑,道:“昔许由让天子之贵,市道小人争半钱之利。我有夫主淡泊名利至此,岂非再世许由乎?”
邱世钊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并且还要遭受下一轮嘲讽,顿时哑口无言。
“我夫主北定辽东,南平汉中匡正社稷,辅佐二朝可谓极尽为人臣之事。如今功成身退,你却来指责他不居功、不敛财、不图名利,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怎么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市侩之人呢?”
邱世钊登时面如死灰。席上的宾客都在看着他他原本只是想仗着辩才,代表汝南名士来挑战一番慕容氏在此地的权威,可如今被一妇人驳倒,以后别说在颍川,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汝南?简直失魂落魄,直到散席时仍不知身在何方。
顾柔则不晓得这番谈话将会对对方和她产生如何深远的影响,对她而言,这无外乎伸手掸去一两只扰人的苍蝇罢了。
接下来的数日,秋雨连绵,她又接待了几拨访客,发现尽数是一些自命不凡抑或追逐名利之辈,渐渐也没了意思,索性命刘青紧闭朱门,再也不见外人。
顾柔回到水畔的草屋,国师正和刘青坐在竹板搭成的码头边,头顶竖一草棚,一人一竿地在雨中垂钓。
顾柔接见宾客的事情早已在许昌城传开,许多人都晓得慕容氏当今的女君乃是一位能言善辩,才思敏捷之人,纷纷打听她的出身来历,想要结交这位顾姓家族可惜顾柔这个名字不光在颍川没什么亲戚,在洛阳也籍籍无名,于是愈发显得神秘,反倒成了城中风靡一时的话题。
倒是有从洛阳回来的当地人,不晓得从哪里打听来,说顾柔是当今司隶校尉薛肯的表亲。
如今连薛氏一门都晋升了。看来虽然大宗师离开了洛阳,但北军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孟章常常通过离花宫小谢秘密传来书信,言说白鸟营一切照旧,不过石锡马上要升任镇东将军,北军中尉一职恐怕要换人了。
顾柔想,镇东将军只是个战时番号,并无实权与军队。这也是皇上的明升暗降之举,看来洛阳势力正在重新洗牌,石锡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稀疏的秋雨斜斜飘入河面,漾起圈圈涟漪,两岸的树林发出雨打叶片的细碎响声,顾柔很专注地蹲在国师身边想心事,忽然听见刘青激动叫道:“上钩了。”
刘青用力拉钩,甩上水面的却是一只破草鞋,立刻从笑逐颜开变成大长脸,带几分羞惭地转向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