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国师府里将聘礼操办得井井有条大媒选了吉日良辰,率领国师府的亲兵队伍送来聘礼。
国师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大肆铺张无甚益处,他和顾柔都非喜爱张扬之人然而大夫人孙氏道:“我老太婆这辈子就娶这么一次儿媳妇,自然要尽力而为再说了娶亲非你一人之事,到时候你颍川的叔伯堂兄弟们赶来总归不能失了颜面,你还是京城大员少不得与同僚往来礼数薄了让人笑话。还是一切都要匹配得上我慕容家的地位。”
国师听了俊眉微蹙。宝珠一看母子俩又要争论起来,赶紧打圆场道:“大宗师,便是顾柔不喜欢铺张,可是天底下哪有不吃醋、不妒忌的女子?您昭告天下对她明媒正娶如此便绝了里里外外那些官小姐们的念想,顾柔肯定也会高兴的。”
宝珠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国师。他虽然独善其身多年且宣称奉道然而逢年过节上门说媒的,却年年踏破门槛,要是能就此去除麻烦,也算清净事一桩再者他娶了小姑娘并且昭告天下,如此一来什么冷山、冷水、冷花草的也该死了这条心,再也不许接近她了。
如此甚好,国师心念一转便同意了,还特地吩咐管事刘青将武库中的龙凤对剑拿出来添一件,小姑娘兴许会喜欢这玩意。
于是,聘礼又全权由孙氏操办,送去顾家的当日,把顾柔家的小院堆了个水泄不通。
顾欢这时候不得不给那几个让他头疼的姑子好脸色了谁让他有求于人呢,这些姑子们看着纤细高挑,可是一个个力气都大得很,搬东西比他这个八尺男儿还利索。尤其是那个叫祝小鱼的,“嘿哈”一声气沉丹田,就和孟章生生将一个装着黄金的箱笼抬了起来,简直气壮山河。
“你这姑子究竟吃的什么,”顾欢对祝小鱼的力大如牛感到匪夷所思,“怎地比男人还要大力气?”
邹雨嫣搬了个书箱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揶揄:“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同你这般,身无二两肉,书呆子,还能干甚么。”顾欢气得要争辩,祝小鱼已经和孟章放好东西从后院回来了,祝小鱼冲他招手:“顾大哥,你别闲着偷懒呐!”
顾欢搬不动,只好一边忍受邹雨嫣她们的嘲笑,一边给她们扇扇子。
院子外面孟章带了亲兵帮忙搬运聘礼,顾柔在屋里急得直冒汗。
她过去织布的技艺不差,可是绣花就一般了,眼看快要出嫁,喜服还没有绣成这只凤凰的毛色总归绣不满意。她想要请教宝珠,可是宝珠如住在国师府里和殷春她们打点内务,又不方便去找。
顾柔着急得很,想着快要嫁给大宗师,又是欢喜,又是心烦,停下针脚,对着窗外叹了口气。
一旁打扫屋子的向玉瑛听见了,走过来,手里头还拿着笤帚为免遭到顾欢的白眼,她最近包下顾家的大部分杂务,顺便探头望了一眼,道:“针脚太粗。”
顾柔放下绷子,犯愁道:“奇怪,天青绣坊那些摆出来卖的绣样子看着简单,到我这里却怎地也绣不好。”凤凰羽毛有个渐层,从浓至淡,由深而浅,她不是露了针脚,就是压不住线。
“斜缠针,”向玉瑛拄着笤帚,歪头指点顾柔,“你画过凤凰么?若是没有,我建议你先在纸上画一画凤凰,绣羽毛针要按照画画时的走势绣……像这样。”她边说边出手笔划。
顾柔按照向玉瑛的指导,果然像样了许多。
一片光亮鲜艳的凤凰羽毛绣好了。顾柔很是惊讶,平日只见她舞刀弄枪,未料到绣花针也用得这般好,忙问她何时学来。
向玉瑛随口答道:“跟谭若梅学的。”
“不对,若梅只缝缝补补,我可没见过她绣花,”顾柔一下就识破,“而且你和她不在一个屯,你平日话少,本屯的邹雨嫣也没见着你同她说几句话,不可能就这么快和谭若梅打上交道。”
向玉瑛轻描淡写:“顾屯长,你倒是把你这想事儿的能耐,放别处去成不成。”
这更勾起了顾柔的好奇心,她跳下床绊住向玉瑛的笤帚:“我猜你过去一定是位大小姐对不对?你爹娘怎会允许你来当兵,是不是遭到什么变故?我记得你刚来白鸟营的时候,手指又白又细,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子。”
向玉瑛叹了口气。认识这么久,她头一回将身世和盘托出
向玉瑛原是金城人,向家在当地还是一门富户,她父亲以贩卖羊马为业,由于金城县邻近边关,有一年西凉羌胡入侵,杀光了她的家人,她躲在灶膛里才得以幸免。
她立志朝羌胡复仇,便去投军,然而附近的安定郡不收女卒,她便一路跋涉,经过了冯翊郡、河东郡,来到洛阳投考白鸟营。
顾柔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惊叹:“难怪你最开始一见到阿至罗,便骂他鞑子。”
向玉瑛道:“是。我全家死于羌人,我便恨死了羌人。我发誓要杀光所有的鞑子,所以来投军。”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户斜照着她微微黝黑的脸,显出不同于寻常姑子那锋利又刚毅的轮廓。
“可阿至罗军侯是个好人呢。”
“嗯,我知道,他是汉人养大的孩子。已经算是汉人了。”
顾柔想想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说不定羌胡人里头也有好人……”
“鞑子就是鞑子,全都该死,”向玉瑛似乎不大愿意再提这些,语速稍快地打断,“你快绣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是。”
顾柔在向玉瑛的指导下绣着喜服,两个姑子齐心协力,花了七日七夜,终于将这件光彩夺目的嫁衣完成。相互看着对方熬红了的眼睛,顾柔和向玉瑛相视而笑。
“玉瑛,待你出嫁之时,我也要帮你打点。”顾柔心想,玉瑛同她差不多,娘家没有人,到时候一定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