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的一声尖叫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莫宸曦循声望去,前方不知哪家带来的俩小孩,在酒桌与酒桌之间乱窜,跑在前面的小女孩手里攥着糖果,追在后面的小男孩要去抢夺,小女孩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男孩跑过去扶起小女孩,一边道歉一边轻吹着她破了皮的膝盖和手掌。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莫宸曦骤然想起,十一年前深冬里的某一个傍晚,他和母亲路过江宅,看到江永念背着红薯框子倒在门口,他慌忙地跑过去扶起她,瞧她满脸通红,又发烧了,便将她打横抱进屋里的床上躺下,折返回家拿父亲从上海带回的退烧的西药给她服下后,不一会儿,脸上的红退了一半。
再折返回家时,母亲已将刚杀的鸡炖好了汤,大冬天的,他怕汤凉了,顾不上脚上已磨破的鞋,索性光着脚丫从陆家巷子东跑到陆家巷子西。那天江宅凑巧空无一人,她在屋里喝汤,他便去厨房做饭。两人吃完了饭,他一握她的手冰凉,便蹲在床前,双手握着她的双手,摩擦取暖,直到哄她睡着,他才放了心。
回忆总是苦涩而温暖,多少年了,再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有这种奋不顾身的冲动。七年刀枪剑影里的拼杀,他早已看破红尘,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时候跟在六姨太身边,学会了如何用赌桌去改变命运,靠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名震乔都,名扬八城。从此身份地位、权利金银、锦衣玉食、豪车华宅,应有尽有,却是半分都不敢懈怠,生怕一个疏忽又被打回那个任人宰割、饥寒交迫的黑暗里去。
多少个午夜梦回时,和她的那些点点滴滴,那些啼笑皆非的儿时趣事,想到哪儿便笑到哪儿,成为他每逢筋疲力尽时唯一的解压方式,陪伴了他整整十年。
别人都赞他运筹帷幄、机智过人,却鲜有人知道他这过人的本事正是源于她孜孜不倦的督促。小时候,莫家江家都穷,莫家因只有他一个小孩,父母勉强能够供他读书,每逢他在教室里念,她就爬上院墙上通过“看”的方式和他一起念,她说:“你记性好,但还不够好,必须把课堂上学的知识全部快速地记下来,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别的知识。”他觉得有道理,每晚睡觉前都会坐在床头一边温习一边加深记忆,久而久之,真就越记越快,越快越清晰,后来他将只看一遍的课本大差不差地默诵出来,她高兴得抱着他直跳脚:“以后你学到多少就可以教我多少了!”
这样想着,竟忍不住抿嘴而笑。
慢着!
莫宸曦凝神细想,不久前,那个在二楼阳台上和静雪说话的女孩那种羡慕别人幸福羡慕得想哭的样子,那种渴望又难可即的表情在东方会馆这个地方,除了江永念版的柳栖蝶,还会出现在哪一位名媛身上?
“阿曦!想什么呢?脸色都变了。”童静雪站起来,伸手在他眼前一挥。
莫宸曦回过神来,笑问:“变成什么样了?”
童静雪疑惑地端详他,红润的脸上默默含情的笑意,若不是此刻面向她的表情如一,她都要怀疑他刚才是否在想别人:“一种很幸福的模样,似乎是酒后忽然清醒了,虽然你酒量好,可酒后还能如此清醒,我确是第一次见。”她最拜服阿曦的一点就是,无论多少阻力干扰,阿曦总能稳定自如,也让她深深心疼,若非经历了大悲大恸之人,如何能做到万事面前不畏不惧?
莫宸曦唇角含笑,笑而不语。
忍不住,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她右手腕的栀子,恍然醒悟,除了江永念会把鲜花当做手链戴在手腕上对他臭美,还有谁会稀罕?
童静雪深情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恰似一朵正于爱情土壤中茁壮盛开的鲜花,满脸绯红。毫不遮掩的幸福,让心里正难受的景依婷忍不住出声打断:“喂喂喂,你俩别秀恩爱好吗,让我这种单身者情何以堪呢?”
莫宸曦迅速回神,招来一名服务生低声吩咐了几句,回头对童静雪说:“不是说有朋友要见我吗?”
“我们……不参加舞会了?”
“既然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贵宾,总不能让人家等太久,正事要紧,今晚已经超量了,要是舞会上再喝,你就要抬我回去了。”莫宸曦转移话题说,“怎么,你的朋友除了依婷之外,今天这位是……新朋友?”
童静雪闻到阿曦一身酒气,实在心疼,不参加也好,点点头说:“嗯,今天刚认识的,说找你有要事,我一听她的名字和身份不好回绝,就答应了,跟了我一天,应该是真有要事。”
莫宸曦好奇地问:“噢?什么名字身份这么了不起,能让我们童小姐如此刮目相看?”
“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柳栖蝶,柳如嫣的妹妹,江城王廷的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