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川缓缓地醒了过来,双眼刚打开一条缝,便觉得头好像快要炸裂一般的疼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双手抱住脑袋,勉力地继续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白色,甚至有些刺眼,渐而慢慢柔和,许多一时还看不清的面孔簇拥上来,耳边同时响起了无数焦灼呼唤自己的声音。
直到眼前逐渐清明,他才看清楚了母亲那张满面泪水的脸,父亲那慢慢打开却又很快再度深锁的眉头,还有其他许多关心的脸庞,有朋友,有同事,更多的是一些穿着白色的医护人员。
“没事了,没事了,挺过来就没事了。小伙子虽然身体机能还有些紊乱,但生命体征基本正常,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大家可以放心了,再住上几天进一步观察一下,他就可以放心的出院了。”
冯一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应该是主治医师之类的人站在自己头边,笑吟吟地冲着关切的人群说着话。冯一川刚想挣扎着说点什么,母亲已经一把紧紧地将他抱住,劝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
大概是希望他的生活一马平川,冯一川的父母给了他这个名字。不过他们却好像忽略了他的姓氏,所以,两匹马同时在一条狭窄的生命之路上抢道,让他的生活充满了挤塞,阻碍,和坎坷遍地。
所以,冯一川的一切都是平凡的,非常平凡,平凡的父母,平凡出生,平凡的学习,平凡的工作,以及二十多年来和大部分人一样,平凡而又充满焦躁的生活。
他只记得那天下班后雨特别的大,大得让他没有赶上回家的公交车。雷声也响得吓人,闪电一直在天空中交织错闪。他最后的印象就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好像末日一般的天象,接着一道万分刺眼的光华伴着雷声朝自己直冲下来,再接着,就是刚刚医院病房里的那一幕了……
纷乱逐渐散去,送走了前来看望自己的宾朋,父母回到了病床边,在他们关切的询问中,冯一川撑着笑容喝了点水,吃了些流食,又慢慢睡了过去。
应该是真的没事了,接下来的三天里,冯一川接受了无数的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完全恢复了正常。又和父母热热闹闹地待了两天,他用不断又蹦又跳来彰显活力的方式,总算将迟疑的父母送上了回去老家的飞机。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但一切,又好像不再那么平常了……
从出院开始,冯一川就偶尔会感觉耳边像是有很多人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十分嘈杂,无论身处在闹市还是安静的家里。不过他很自然地把这些归结为创伤后遗症,始终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
莫名其妙被雷劈,而又莫名其妙只是毫发无伤昏睡了一天的事件过去了半个月,冯一川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这一天下班后,他和往常有些日子里一样,选择步行回家,想顺道在路上吃点东西。
小巷里的路边摊,零散放着的四五张小桌子,穿着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围腰,满脸油腻且被烟火熏得双眼通红的烤串大叔,还有那些昏暗灯光下看不清究竟摆放了多少天的食材,墙边往放满脏碗的大盆里滴着水的水龙头,被染成焦黑色的下水道口,这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吃饭处。
不过胜在实惠。
显然,和冯一川一样生活捉襟见肘的人并不少,所以在他坐下之前,旁边的那些桌子上已经基本坐满了人。
刚撬开啤酒灌了一口,嘴里咀嚼着那些无所谓味道的肉块,冯一川就感觉脑子里忽然“嗡”的一下,紧接着,耳边那些嘈杂的似有似无的人声又开始传来。
“又来了,唉……”冯一川叹了口气,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多少驱散一些这些声音,可谁知道,今天钻进他耳朵里的,有两个低沉的声音却十分的清晰。
“地址没错吧?耀祥路38号?”
“没错!时辰一到动手把那小妮子带走,我们也就可以交差了!”
小摊上原本就人声嘈杂,冯一川一时也分不清楚这两个声音究竟是幻听还是现实中真实的声音,疑惑中他不由地转头往身边看去,猛然看见右侧后跟自己隔了一张桌子的桌边上,坐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