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沉默了一瞬,摇头吐出两个已经说过无数遍的字:“没有!”
“是吗?还是没有消息啊!”玉景风收回视线,诗画般的脸上染上了一抹苦涩,轻声道:“从十二岁开始,都快八年了吧?!”
墨言抬眸看了玉景风一眼,薄唇抿了一下,出声宽慰道:“主子,圣天大陆找不到,但可能在龙华大陆找到。”
“呵呵!你倒是会安慰我!”玉景风淡淡地笑了一声,“记得当初,在西岳找不到时,你说可能在南齐,南齐找不到,你也劝慰我说或许能在北疆找到,后来北疆也找遍了,还是没有消息,所以我们来了东耀,可如今东耀也找不到,你便安慰我可能在龙华……”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苦笑着叹了口气,“神武大地,两片大陆,无比广阔,这圣天大陆我花了八年时间,若真能在龙华找到,希望不会太晚才好!”
墨言垂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一双剑眉紧皱:“若是晚了,便说明主子没有必要再执着,主子可以放弃这件事,抛开执念,做自己想做的事!”
玉景风闻言,苦笑着摇头,那淡雅的眸子里突然显出一丝伤痛,温润的语声似乎都被这丝伤痛染上了哀凉:“如何能放弃?我已经放弃过一次,结果得来的只是痛不欲生,那时我才幡然醒悟,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可是却为时已晚了。如今,对我而言何为想做的事?我心里非常清楚,也不过只有这一件事罢了!”
墨言薄唇紧抿,很想说只要主子你愿意,就可以放弃,便可以不再为此痛苦,但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玉景风的话说完,房间内沉默了下来,墨言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直到青灵返回雅间,玉景风才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这件事,起身往外走去,雪白的背影如月光散落一般淡雅清华。
“主子这是要出去还是回房?”青灵跟在身后问了一句。
“回房吧!有些疲乏,休息片刻!”玉景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出了雅间,往三楼的客房走去。
青灵和两个青衣护卫立即跟上,墨言则是出雅间时就隐去了身形。
玉景风来到房间门口,青灵已经把门打开,撩起了帘幕。但他的脚步却在门口顿住,淡雅的眸子往对面的房间看了一眼,薄唇忽地勾了一下,才迈步进入房中。
而对面的房间,正是上官月颜所住的上房。
此时房里也已经上了菜,上官月颜和秋星都坐在桌前吃饭,雪球被放了出来,也蹲在一旁的凳子上吃着特地为它叫的烧鸡。
虽然早前吃过一顿野味,但经过了被一群脑残追赶的事之后,二人也早就饿了,再加上食欲比二人还大的雪球,所以几乎是风卷残云,将一桌子菜吃了个精光。
叫来人将残羹剩饭收走后,上官月颜便四仰八叉地躺上了床,准备睡一觉。昨夜一夜奔波,自然是没睡成,今日又拼命跑了那么久,如今早就累瘫了。虽然之前上楼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点异样,但她没觉出对方有恶意,便也不再多想,一切等睡饱了再说。
秋星比上官月颜还要累,她身体不错,但总归没有武功,一翻折腾下来也早就支撑不住了,伺候上官月颜睡下后,便也去了外间。这客栈的上房设计和大户人家的房间差不多,主室在内,旁边给伺候主子的下人备了外间,以便随时伺候主室的主子,最外面是吃饭会客的厅堂。这和玉景宫也差不多,只是小了许多,但对普通人而言也是十分豪华的了。
二人本就疲累,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只是,上官月颜睡得并不安稳,秀眉时不时地皱着,面上的表情也有一些痛苦,才没睡多长时间,便突然睁开了眼,一双凤眸茫然地盯着床顶的帐幔,光洁的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就那样茫然出神地睁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周遭一切不得入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而这一回神,五感恢复,她眉头当即一皱。漆黑的凤眸一转,不敢置信地看向床榻边,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此时,床榻上,一个人正侧躺在她身边,这人发如雪,颜如妖,眉间一点金红,唇角一抹邪笑,一身暗红色锦袍上绣着神秘而惑人的血色曼陀罗,似神似魔,美艳的天地万物能失色,真正只能以妖孽二字来形容。
这个人,不是赫连御宸是谁?!
看到这张脸,除了惊讶外,她已经无法表达任何情绪了。
“睡的这么不安稳,刚刚做恶梦了?”赫连御宸单手撑头,上半身还枕了一个靠枕,无比慵懒又舒适地侧躺在上官月颜的床上。另一只手还捏着上官月颜的一缕青丝,这模样,看上去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上官月颜惊醒,一把就拽回自己的头发,怒瞪着那张怎么看都觉得能闪瞎眼的妖孽脸,咬牙切齿地道:“你又让人跟踪我?咱们的仇怨不是一笔勾销了吗?难道你想反悔?”
这个男人,她是说什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遇上,他们明明昨日才见过,当时他还在紫华宫,为何今日却在这里?她可不相信这是巧合,这座祁城是她临时决定来的,往博海的事也只有她和秋星知晓,就算在同城算是巧合,可他如何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这里面分明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就是他一定又找人跟着她了!
赫连御宸挑眉,对上官月颜的话完全不赞同,懒懒地开口说道:“爷可不是让人跟踪你,而是保护你,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离开皇宫?昨夜的东耀皇宫守卫森严,冷穆寒深怕你出事,派出了不少龙魂卫。虽然爷知道你也有本事自己出宫,但若没有爷帮忙,你怕是会花费很多时间!”
上官月颜眉头一皱,想起昨夜的确顺利的出奇,尤其是出玉景宫和宫中行走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本来她还以为那是冷穆寒为了试探她或者是故意设下的诱敌之计,没想到居然是他让人做的?
正想着,赫连御宸又伸手拽了一撮她的头发,把玩在手,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爷不守承诺反悔一事,那可是完全冤枉爷了。爷何时说过和你有仇怨?爷从未觉得和你有过仇怨,而且你我二人有婚约,婚约自然不是仇怨,爷也没想过悔婚,颜儿如何能说爷反悔?!”
上官月颜本来还想着,若他所言是真的,怎么说也是帮了她,那么叫人跟踪她的事她可以大度不计较了。但一听这话,那张清艳的小脸顿时就黑透了,语声如冻了冰一般寒冷:“你给我再说一遍!谁和谁有婚约?”
赫连御宸点头,立刻就将最重要的话重复了出来,一双狭长的眸子光芒闪烁,唇边的笑意更是无比美艳也无比欠扁:“自然是你我之间的婚约,爷没想过悔婚,所以你不能说爷……!”
上官月颜没等他把话说完,也等不到他说完那欠抽的话,伸手就对着赫连御宸打了出去,心中恨不得立刻送他上天。这世上怎么就能有这么无耻的人?她都说过多少次了,那婚约不是真的,可这个男人还真是来劲了,明明他就有那个小全子,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纠缠她,这不是借此报复是什么?
不错,他好像真的没有说过他们之间有仇怨,但是之前对她的态度是摆明了的,不然为何处处针锋相对?若说他是真的想娶她,她就是打死都不相信!那根本不可能!世上没有这么离奇的事!
上官月颜飞快出手,与此同时也立刻翻身而起,以手为刀,下手毫不留情。
不过,她的功夫对赫连御宸而言根本连看都不够看,只见他身子都没有动一下,依旧侧卧着,单手撑着头,只用一手便接下了上官月颜数招,神情轻松自如,那脸上的笑更是邪肆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而他越是这么轻松自如,上官月颜就越是气恨,出手更是凶狠,最后干脆手脚并用,发狠地往赫连御宸身上招呼。她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太会忍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混蛋,今日她就算打不过,也要让他看看她不是没脾气的,不可能一直蒙头吃亏,让他拿根本不存在的婚事来威胁自己。
不过,她此时好像忘记了一件事,这个恶果就是她自己种下的……
二人在床榻上大打出手,震得床榻不住地摇晃,发出吱吱吱预散架的声音。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外面熟睡中的秋星,还以为是逃宫的事被皇上发现了,有人来抓小姐回去。可等她拿着匕首冲进内室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打得火热的二人,小脸上除了惊色,再找不到其他东西。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站在门口,看着床上打架的两人,没有再往踏入内室半步。虽然不知道为何少宫主会在此,也不知道二人为何会在床上打起来,她也不懂武功,但有一点她还是看出来了,少宫主并没有真心和小姐打架,似乎有意让着小姐。
想着之前少宫主在玉景宫时也睡了小姐的床,小姐也说翻墙索是少宫主给她的,当时她便觉着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少宫主并没有伤小姐的意思,更是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没有错的,那么,她好像也不能上前帮忙了。
这般想着,秋星站在门口不动,而雪球则窝在软榻上眯着狭长的狐狸眼,咧嘴看着,那模样,不仅没有上前帮自家主人的意思,反而还对二人打架感到十分开心。
其实之前它是睡在主人身边的,可那个男人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把它丢下了床,所以现在它很希望主人能够收拾他一顿,就算收拾不了,发发狠也是应该的。也让他知道知道,它狐爷的主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它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主人收拾起人来,可是一点也不会手软的!
上官月颜心中怒火狂烧,对着赫连御宸拼命地打,一向五感明锐的她,此时连秋星冲到房门口都没有发现。脑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日她一定要为自己出口恶气。
赫连御宸也没在意门口的动静,单手应付上官月颜的攻击,连看都没有往门口看一眼。
就这样,偌大的房内,两人在床上打架,一人一狐在一边眼睛都不眨地瞅着,这画面若是叫别人看了,定然觉得无比有趣。
大约过了一盏茶,上官月颜都没有伤到赫连御宸,而赫连御宸依旧保持那懒懒散散的姿态,随意地接着上官月颜攻来的招式,那模样,就差没有无聊地打哈欠了,看得上官月颜一阵气血翻涌,几乎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赫连御宸见她越来越怒,而且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狭长的眸子闪了闪,突然动作一顿,没能接住上官月颜的招式,胳膊被狠狠打了一掌,他眉头一皱,有些夸张地嘶了一声,眉头不悦地蹙起。
而上官月颜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打中了,一时间也有点呆,停下手上的动作,跪坐在床上看着一脸疼相的赫连御宸,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旁看热闹的秋星和雪球,雪球当即乐得从软塌上蹦了起来,还欢呼挥舞着前爪嗷呜了两声,主人太棒了,主人打中那个可怕的男人了。而秋星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捂嘴,差点惊呼出声。虽然她看出少宫主有意相让,可她完全没想过少宫主真的会让小姐打他,那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少宫主啊!
这一瞬,房内瞬间寂静无声,赫连御宸一声痛呼后,狭长的眉头抬起,看着愣在面前的上官月颜,眸色微动,有些恼意地开口:“你这女人,也真下得了手,劲道这么大,想废了爷的胳膊?”
上官月颜回神,漆黑的眸子首先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接着又垂眸看向赫连御宸被她手刀砍中的胳膊,眉头微微一皱,片刻后,才情绪不明地道了一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是精通武功的人,自然看得出他刚才那一瞬是故意反应慢的,显然是让了她,否则,以他的武功,她根本没办法这么轻易就得手。而她刚才正在气头上,是铆足了劲的,这记手刀的确很重。
可就在她想不明白赫连御宸为何故意让自己时,赫连御宸眉梢一挑,面色微淡地开口:“原来你也知道爷让着你啊!不错,爷心胸宽大,既然你想打,那便让你打一下就是,谁让爷没有经过你的准许,便叫人暗中偷偷跟着你,并帮助你逃出皇宫呢!”
他这话说的有几分委屈的味道,也饱含了多重意思,首先承认的确他故意想让,接着又自夸自己胸怀度量,而主要的意思却是暗指了上官月颜恩将仇报,他明明帮了她,却还被她暴力相向。
上官月颜一听此言,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米米的愧疚感,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自己生气的理由比不是为此,心中那一米米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你的心胸宽大?我没听错吧?”
他的心胸宽大,若真是那样,他为何到现在还拿婚事对她打击报复?明明就是一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男人,亏他也好意思说的出口!他就不知道何为脸红?
赫连御宸对上官月颜的嘲讽不以为意,狭长的眸子突然低垂,看向自己被打中的手臂,淡淡地哼了一声,言语中的委屈之意更甚了一分:“爷若不是心胸宽大,海纳百川,如何会让人帮你?哪像你这女人,爷明明是为你好,你却还出手伤人,爷的胳膊都快断了!”
说着,还微微坐起身子,伸手揉着那被打中的地方,淡青的眉头微皱,似乎真的很痛。
上官月颜有些呆愣了,漆黑的凤眸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衣服委屈摸样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赫连御宸,可以说此时的他,竟能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这……这是那个慵懒邪肆,腹黑狡诈,几句话就能将人气死的赫连御宸?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是她太不了解他了吗?
而他这仿若控诉的话,也将她堵得哑口无言,无语反驳。虽然她还是很气他总拿婚事找她麻烦,也不赞同他是心胸宽大、海纳百川的人,但他的确是帮了她没错。而她本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是以一呆之后,面色稍微有点尴尬,不出声了。
赫连御宸见此,魅眸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一边像模像样地揉着胳膊,开口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爷,刚才是否是梦魇了?爷看你睡的相当不安稳!”
上官月颜心中的怒火本就因为打到了他而消了一大半,之后又被他一句暗示忘恩负义的话一说,心中的火如被冷水浇了一般,一丝也没有了。此时见他转移话题,便也顺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揉胳膊的动作,板着脸道:“是又怎样?我会做恶梦,估计就是知道你来了!”
这个男人对她而言真的就像个恶魔,说不定刚才睡得不舒服真的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魔气。
赫连御宸闻言顿时好笑,挑眉道:“既然如此,那可是梦见爷追杀你?”
上官月颜瞪了他一眼:“谁记得那么多?”
赫连御宸再次挑了挑眉,薄唇一勾,邪笑着开口:“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情况,记得一定要记住爷,爷既然入了你的梦,自然也是有知情权的,到时候别忘了和爷说一说。爷很想知道,在你的梦里,爷是如何欺负你的!”
上官月颜听着这话,心头本来熄灭的火焰,又死灰复燃了,只觉得这个男人果然还是非常欠收拾,刚才那一下实在不够过瘾,可惜她手上没有刀,不然此时心头估计会舒服一些。就算他帮了她,她欠了他一份人情,但也被他几句话气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