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暗灰沉,大雪胡乱飘转。战马嘶鸣声穿破了嘈杂的战场上空,犹如敲打的战鼓,令闻声的敌人胆战心寒。
一次次冲撞,一声声惨叫,宣布带走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那些血肉横飞的场景看在眼里,使田豫回忆起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那时候他不过是渔阳太守下的一名军侯,乌桓犯边的时候,田豫亲眼目睹了与眼前场景相同的画面,之后他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过了好久他才缓过来。
今时,轮到他执掌军队,他已经能对残忍杀害的尸首做到熟视无睹。
他从军侯做到如今的四千军队的统率,用了七八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他成长变化很大,他读了许多兵书用来充实自己,在军营当中历练自己。东州一战充分展现了田豫的智谋。
他很自信,这些经历使他十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因而他请求关靖在公孙瓒面前推荐他,但公孙瓒并不重用他,给予他职位,却不给他补派士卒。
田豫始终相信,如果给他一支军队,他绝对能够带领他们屡战屡胜。
现在机会来了。
然而就在他听到对手是麴义的瞬间,便觉得有些不安,但并没有表露出来,骨子里他还是相当自负。他一路上在不断劝说自己,麴义是人,或许是徒有虚名罢了,又能厉害到何种程度?
实际上,一旦接触,田豫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人的名,树的影,能够在整个河北袁绍阵营中脱颖而出,又岂会是浪得虚名?
田豫完全错了。
此时此刻,面对麴义骑兵步步紧逼,他觉得死亡也在飞速逼近他。局势演绎到这种焦灼程度,任何指挥都不起作用。
忽然间,田豫灵光闪过,想到了一个念头。既然对方是骑兵,依照麴义骄纵的性格,为何不采用诱敌深入的计策?为何自己要采用如此笨拙的方法?
田豫脸上在凄惨地笑,现在想到办法又如何,自己已经快死了。他不甘心又如何,战场不是棋局,不能推倒重来,一步错步步错。
亲卫慌张喊道:“将军,咱们丢下大军逃吧。”
田豫看着他,双眼无神地说道:“逃,往何处逃?”他所剩士卒不过一千,还在不断减少,如何能够逃脱追捕?
“将军,快看,他们撤退了。”
“将军,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田豫环视一圈,麴义骑兵果然在后退,在南边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军队。那些旗帜和自己的相同,田豫猛然间回忆起来,失望不已。这哪里是什么援军,不过是自己原先布置的伏兵而已。
田豫一阵揪心,他们出现是为何?自己已经兵败,他们应当立即撤回大营才是,还要眼巴巴上来送死不成?
“将军,趁此机会,咱们跑吧。”亲卫祈求道。
周围亲卫一片附和之声。他们与田豫一样,骑的是战马,若是有人为他们拖延时间,他们逃出包围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可是,田豫看着周围剩余的残兵,远处的伏兵,犹豫不已。这一刻他在部下的劝说下,真的有些动摇了,有活下去的机会,而且就在田豫的一念之间,这是生与死,道义和欲望的纠葛,田豫心中反复权衡。
“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您不过而立之年,若是就此折在此处,就将大好前程葬送了。”
“是啊,咱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我们不想死啊。”
“是啊将军,为公孙瓒搏命实在不值得。”
没错啊,田豫想道,自己这么年轻,他是真不甘心就此死去,他想要复仇,想要重振旗鼓。所以,他只有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若是就此牺牲,他的名字于史书上就是很浅的痕迹,写下来为的也是衬托麴义的威武。
田豫狠狠攥紧拳头,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艰难说道:“走。”
亲卫大喜,齐声道:“将军英明。”
做决定相当艰难,但一旦做了决定,田豫的行动便十分迅速。他一拍马背,在周围一众亲卫的拱卫下,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两旁惊叫的士兵面对这一幕面面相觑,他们看着主将的行为错愕不已。大部分士兵没有往临阵脱逃的方面想,还道是主将另有计谋,他们互相猜测,也许主将是前往后军发布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