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潘璋环身一望,似乎在寻找些什么,随后目光锁定在马车边的一个角落,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他慌张地大吼一声,“啊,我的野兔野鸡啊。”
那些先前因作战被他扔在地上的猎物早就沾满了血迹,这些是人血,就算再怎么洗也不会干净,怎么会卖得出去。昨夜一日的辛苦算是打了水漂。
张安见他突然大呼小叫一时不解其意,张汹倒是明白过来,走过去拎起野味,扔到马车之上,对潘璋说道:“潘大哥,恰好我喜欢吃山里的野味,这些就卖与我吧。”
张汹说罢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道:“身上并无钱,只有一些金银。”
“啊……”潘璋口不能言,欲言又止。他最见不得别人施舍,可看张汹神色根本没有一丝怜悯,但这番作为其中之意十分明显。两锭金子当真价值不菲,他打猎来的这些野味最多只值百来文钱。可潘璋想到自家的老母生病还需要医治,还有那位上门讨债的刘公子的一贯钱需要不日偿还,这两锭金子又不得不留下。
张安毕竟是老道的商人,见状早就明白过来,笑呵呵摸着下颌胡须劝道:“不过两锭金子。壮士勇武不凡,早晚为一方主将,以后富且贵,回过头看今日之事,不过如此罢了。”
潘璋听他说自己今后当为将,嘿嘿一笑,这话简直说道他心坎上去了。当即以为张安看他今后潜力巨大,有意结交他,于是也厚着脸皮笑纳了这些金银。
房子城沾满了血迹,在烈日照耀下,放眼望去一片褐色。城楼之上人影歪歪斜斜,不堪一击。
蒋奇此时带着亲卫连忙下城来,走到那位骑着马提着头颅的勇士身边,先前他就听到于毒的名字,此刻仔细一看,血肉模糊之间正是于毒。冀州之中自从邺城破后,便画影图形几位黑山贼渠帅的相貌,这张燕于毒的相貌蒋奇早就看过,这时候一看便认出。
“于毒乃是一方渠帅,阵斩于毒大功一件。不知少侠姓名籍贯,我也好替你禀告淳于将军,随后告知大将军。”于毒乃是黑山军中第二号人物,杀了他对于黑山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但蒋奇并不是贪功之人。
“我乃中山无极县人士,姓名张彰,尚无表字,哼。”张彰不客气道。自己名号方才他早就报过一遍,不过这位蒋奇并没当回事,依然拒绝开启城门,张彰心里的怨恨一时半会还难以消除。他年纪尚小,根本无法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
蒋奇听出他语意之中藏有愤恨,很快知道是当时自己没有开城门的缘故,可这样做自己并没过错,心中也有淡淡的愠色。两人一时僵在原地。
“彰儿,不得无礼。”张安收拾好衣衫面貌慢慢从马车旁走来。张安知道关闭城门就是蒋奇的命令,心里愤恨至极,但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看到蒋奇作了一礼,笑道:“犬子不懂礼数,还望将军多有担当。”
蒋奇摇头,心道自己和一个小孩子斗什么气,于是道:“哪里哪里,英雄出少年,令郎此举斩杀黑山军渠帅,又替我们守备住房子县城,立下了大功,我必定如实禀告。大将军向来喜欢勇武之事,不日定有封赏。”
张安脸上一喜,他是商人,攀上官方关系当然最好。黑山军为祸已久,于毒之名他也是听说过的,杀了他这会是多么大的功名,他心里也有计较。不过张安也知道不能独揽此功,笑道:“多谢将军提携,守备城池岂是一人之功,若没将军和麾下的将士拼死用命,我们此时早就尸首两处。”
蒋奇微微一笑,深深看了眼张安旁边的张汹,点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撤身而去。
张彰回过头看到张安,知道父亲无事,又见其身后高高大大的少年,器宇轩昂,正一脸微笑地望着自己。那笑容很是亲切,倒叫张彰在其面前有些生份。
“彰儿,这便是你大哥。”张安笑容满面,今天虽然经历千辛万苦,却是皆大欢喜的一天。
张彰小时候的记忆终于浮出脑海,“大哥”,他想也不想就叫出来。
张汹从未有过弟弟,前世孤家寡人一个,何曾被人这样叫过,心里一阵激荡,一种名叫亲情的因素在他心里来回穿梭。瞧见自家兄弟如此勇猛,张汹心里很是自豪。
“爹,我饿了,今晚便去城里客舍落榻,叫店家宰一只膘肥体壮的大肥羊,买上几斤好酒。”张彰摸着自己肚子,大声喊道。
又拉起张汹的手,快意说道:“大哥,听闻你跟着童渊学武,今晚陪我练上几招。”
张安板着脸,佯怒道:“胡闹,明日还要启程返回中山,今日要好生歇息。”
一番叱喝,吓得张彰不敢说话,他低下头黑着脸,刚才那个叱咤风云的战将全然不见。
张汹哈哈一笑,原本的担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