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拉无力地倒在了远航身上，胸口的枪伤汩汩地流出鲜血。她雪白的长裙被染成鲜红，宛如一朵牡丹在雪中怒放。

“艾薇拉艾薇拉”远航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他曾经以为，自己能抗住艾斯的疯狂，在死亡的追逐下冷静思考，最终以智慧逆转胜负，证明了自己的心理素质和思维能力都是顶尖的。然而，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连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弱小而又可悲的普通人。

“不”艾薇拉一动不动，闪亮的蓝色双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芒。远航颤抖着双手帮她平躺在地上，笨拙地撕下她的裙摆试图包扎她的伤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做了这些会有用吗？

泪水盈满了眼眶，几乎就要掉下来。

“不要死银河联邦的科技，很强吧？撑住，一定可以救回来的撑住啊，艾薇拉！”远航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不行！我不许你死在这里！不可以！一颗子弹而已，怎么可能杀死你！你活了几千年啊！你的种族是不灭的啊！”

泪水滴到艾薇拉脸上，挡不住从她眼中渐渐消散的色彩。艾薇拉没有任何反应。

远航完全慌了神，根本没有意识到道尔顿的枪还正在指着他。

道尔顿持枪的双手也在颤抖。这双手曾经殴打过无数人，曾经维修过无数机器，曾经签过字、盖过章，曾经洗礼好友的孩子。孩子父母真挚的笑容，至今他也无法忘记。

如果他射杀了那个妻子，丈夫想必也会是这样痛苦吧？还是说，比这更痛苦百倍？

他以为自己想清楚了，可是开枪之后，他看到艾薇拉的胸口喷出血来，看到鲜血染红了整片整片的大地，看到远航彻底乱了方寸。他的心思，也突然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应该再开一枪，杀死远航的。他本来的计划就是这样。道尔顿平日里对射击颇有些兴趣，镇上的靶场是他最喜欢的消遣去处之一，手枪射击更是对着人体靶练了不知多少遍。他应该一枪一个，然后马上去救自己的恩人。

可是，他再一次犹豫了。

这是道尔顿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他把子弹送进了别人的胸口正中央，人形靶十环的地方。如果在靶场里，他会非常高兴的。

但这是人，活生生的人，还是刚刚还和总会长对峙，扭转了败局的强大女人。

她更是放了道尔顿一马的人，说是她饶恕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可敬的人，刚刚一瞬就被自己射杀了。还是趁着她在照看远航，无暇他顾的时候开了冷枪，完全是无耻的偷袭。

他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艾薇拉究竟是敌人，还是恩人？

不管怎样，此时远航正抱着她的尸体痛哭，道尔顿又怎么下得去手，杀死远航呢？

颤抖的双手是拿不住枪的。

手枪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根本没有人在意。

木讷的道尔顿，像断线的人偶般走向艾斯。至少，这位大人的恩情他必须还。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道尔顿。

可是，怎么还？

艾斯遍体鳞伤，气若游丝，随时可能见上帝。

艾薇拉只是胸口开了个洞，远航可以将就着给她包扎，可以按压止血，可以做的事不少。

艾斯全身上下都是伤，他一个普通人做得了什么？

跪在艾斯身旁，道尔顿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远航的哭声愈发刺耳，但他听不到了。

自己是个废物。

口口声声说要报恩，说了近二十年，一辈子把这件事引以为豪。

现在恩人就在面前，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只剩最后一口气。

道尔顿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

十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了一个瘦小的孩子。尽管孩子用尽浑身解数，全力腾挪闪转，还是三分钟就被人群按在地上摩擦，要多慘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