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一早就去了磨坊帮忙。
天际的磨坊很多,即使不算上某些偏远的地带,基本上一个小镇也会有一座,这造成了产值过剩,彼此间的竞争很激烈,毕竟人就那么多,需要的房子就那么点,加上木材价格的昂贵,这就造成了磨坊主并不能赚到很多钱,就和很多奢侈品店面一样,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为了节省成本,整个磨坊就只有歌尔朵和她丈夫胡德两个人打理,两人还得兼着农作和其他一些琐碎的事,日子虽说在镇民中算是不错,但相对也要累上许多。
作为房客,莫德和李洛奇两人自然而然的在磨坊中帮起了忙。
诺德人对待朋友大方友善的确没错,但同样,诺德人的固执和多变也是一样的出名,犯了他们的忌讳,说翻脸就翻脸,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天际是一片艰苦的地方,多面环海,山脉嶙峋,适合耕种的土地并不多,终年严寒的气候更使得这片土地的产出远低于其他地区,这也早就了天际诺德人坚韧的性格和勤劳的本性,对于懒惰的人,他们往往是不假颜色的。
尤其是这几天被李洛奇忽悠着开店,开石,取土,锯木,建房,更要选皮,采购,制革,缝合,忙的可谓是不可开交,反倒是李洛奇这个始作俑者最为舒坦,画了一个大饼就拍拍屁股不管了,每天都呼呼睡到他们从磨坊出完早工回来,吃完了早餐再和他们一同到磨坊工作。
说起来歌尔朵和胡德两人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两人是真的有点把李洛奇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每日里多他可谓是多有照顾,脏活重活基本被歌尔朵安排给他和胡德。
作为诺德人的朋友,你承受他们友善大方的同时,也要适应他们那种完全不把朋友当作外人的豪放风格,看的莫德都有些嫉妒了,还从来没人这么对待过他呢。
他放下篮筐,手中拿着一颗苹果抛飞了几记,猛地啃了一口,瞟了眼李洛奇,眉角一动,出声问道:“看你的样子,又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么?”
“嗯。”李洛奇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拭去额间逐渐变冷的汗珠,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种鬼天气,出了点汗简直要冻死个人。
莫德脸色一板,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回想起刚到这里的那晚,李洛奇的表现可当真是把他们一行人吓得够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宿,按都按不住,力气大的吓人,脸色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嘴里还不时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任谁叫都叫不醒。
从第一晚的被人追杀肢解,到第二晚的种族战争,再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次梦到什么了?”莫德问道。
“哦,一只巨大的眼睛。”
话刚落音,莫德就瞪大了双眼,转过脑袋。
李洛奇耸耸肩,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脑袋忽然没由来的一阵涨疼,整个人仿佛被拉到另一个时空,隔着一片朦胧,他看到了一些陌生而震撼的场景。
昏黄的天空下,一群穿着铠甲的人,说着一些古老的语言,挥舞着武器和天空中翻飞的巨龙搏杀在一起,在烈焰和冰霜下,无数人就此死去了,同样,有着无数的巨龙同样倒在了他们的利刃下,这场战争中似乎没有赢家,遍地的尸体中最终只有三名强大的战士得以存活,他们朝天怒吼似乎天空中还有着什么强大的存在
画面至此而逐渐变得模糊。
李洛奇猛地吸气,扶着房梁,捂着脑袋缓缓坐倒在地,脸色极度扭曲,冷汗直流,一旁的莫德一变,连忙蹲了下来,扶着李洛奇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龙吼的效力还没过吗?”
“没事。”李洛奇强忍疼痛,咬着牙道:“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
说着又是一股剧痛袭来,李洛奇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双手猛然一紧,只听得咔咔几声,莫德眼角一跳,那只扶着房梁的手竟是将那坚硬的实木硬生生的按出了几道印记!
整个过程说长不长,仅仅持续了数分钟,但对于李洛奇而言却像是过了数个纪元之久,等缓过劲后,他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完全被冷汗给湿透了。
喘着粗气的他有些虚脱,颤抖着收回手,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苦笑一声,他求助的看向莫德。
莫德倒是没说什么,扶着他起身往屋里走去,等让李洛奇在餐桌边坐下后,阿瑟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罐子,又从篝火旁提起一个茶壶,就着往李洛奇面前的大酒杯到了一大杯水,又从罐子里勺出些许灰白色的晶体,搅合了一下,做了个手势,道:“喝点吧,流了那么多汗,是该补充点盐分了。”
李洛奇感激的朝他看了看,咕咚几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苦着脸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不住的砸吧着嘴唇。
这个世界的制盐工艺还处于起步的阶段,精盐大多都是由魔法师和炼金术士提炼而成,数量稀少,价格昂贵,一般的普通人家基本吃不起,大多都是食用这种用海水晒干之后的粗盐,咸的很,放的太多,甚至带着点苦涩的味道。
大门忽的吱呀一声,清亮的光线倾泻而入,李洛奇一抬头,一男一女紧随着走了进来,女的一席长裙,绑着个马尾,姣好的脸上有着些许的雀斑和岁月的痕迹,男的和莫德一个打扮,白色的上衣加一条灰褐的麻裤,用一条束带捆着,脚下蹬着一双绑腿,最为显眼的是脸上的那道粗厚的八字胡,几乎占据了半个脸,连接着络腮,形成了半个封闭的形状。
正是歌尔朵和胡德夫妻俩。
“哇哦,小家伙今天醒的蛮早呢。”歌尔朵率先发话,抱着肩调侃的打量李洛奇一番,随即便发现了李洛奇狼狈的状态,脸色一变。
“又做什么噩梦了么?”歌尔朵皱了皱眉,怜爱的看了眼李洛奇,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安慰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吃点东西就好了。”胡德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对于歌尔朵那副婆婆妈妈的模样颇为看不习惯,“快点吧早餐端上来吧,我都快饿疯了,小洛奇也是吧,嗯?”
他冲着李洛奇一阵挤眉弄眼,但僵硬如他弄出来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恐怖,李洛奇觉着这种表情完全可以让幼儿止哭了。
“那你还愣在那干嘛?”歌尔朵一叉腰,脸色一冷,“把汤给端上来。”
胡德苦笑了一下,乖乖起身把铁架上的汤端上餐桌,而歌尔朵则收拢着盘子,分盘切着那只烤的焦香的全羊,一时间屋内香气四溢。
“哦,对了,刚才有看到帝国的信使呢,据说是福克瑞斯的老丹尼斯在昨夜里被他的侄子联合几名贵族推翻了,新上任的领主已经宣布向帝国效忠,真是可惜了,老丹尼斯可是天际为数不多的几个有骨气的领主了。”胡德摇头晃脑,颇为惋惜的说了一句。
“我说过在家里不谈论这些的。”歌尔朵将铁叉敲的锵锵作响,叉腰皱眉,不满的瞪着胡德,这个粗豪的大汉连忙摆了摆手,歉意而讪讪的笑了笑。
歌尔朵极度厌恶这种政治的话题。
她的父亲就是为这些虚伪而恶心的政治而死,母亲含辛茹苦将她和拉罗夫抚养长大,没想到弟弟拉罗夫又继承了父亲那无脑子的勇猛,在别人三言两语的撺掇下,脑子发热跑到了风盔城参加了风暴斗篷叛军,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差点没被气死,甚至在外面放出了要和他断绝关系的话,但事到临头,她却又不得不为他提心吊胆的担心着。
被推翻了?
李洛奇心下一动,记得乌弗瑞克说过他们要去投靠的人就是福克瑞斯的老丹尼斯吧,也不知道这位豪爽的领主有没有躲过这次的叛乱,否则他的人头应该是献给帝国最好的礼物吧。
对于帝国,李洛奇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好感,或许在这个特殊的时期的确是要使用重典,但轮在自己的脑袋上,怎么都令人不舒服。
“吃饭了。”歌尔朵将盘子重重放在他的面前,皱着眉,脸色如冰,双目如刀的盯着他,“你该不会也有什么想法吧?先说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再允许这个家门内的人去参与那些恶心的政治和理想的,敢乱来的话就让你一辈子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