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偌大一个介休,少了他十来个人难道就会影响秋收了?如今胡贼虽然已经退了,但他们还没走远,都猫在山林子里红着眼看着汾水河边那一块块地呢。县里要是还像之前那样没个一兵一卒,这帮该杀的肯定又要来烧烧抢掠一番,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命都成问题,更别说你辛辛苦苦侍弄的那一亩三分地了。”
“李家二郎还是有见识的。告诉你们,我三舅家的大儿子昨天就被征上了,他说今天早上刘司马会在县衙前整队检校新卒,检校完之后会遣人上冷泉关。只要冷泉关上县卒们驻守,胡贼们想要出冠爵津抢掠县城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守冷泉关?我可还记得此前胡骑出山围攻县城时,冷泉关上的关尉连胡人的面都还没见着就带着兵丁们跑得没了影,就连关城都被胡贼们推倒了。这个时候还去守冷泉,他们守得住吗?”
“照我看,刘司马这人不简单,不说别的,大家都在介休住过这么多年了,有谁见过胡人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有谁见过县里用真金白银募壮勇?有谁见过民夫们推着上百石的军粮走街串巷?单凭这份胆识和气魄,就绝不是县中的这帮老人能比得上的。”
就在街市上的人为此议论纷纷之时,县衙的方向陡然传来一道低沉号角声,声音雄浑而又辽远,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早上让人不自觉生出一股热血涌动的豪气。
“快走,快走!刘司马在县衙前检校新卒了,去晚了可就看不上了。”
“等等我,同去,同去!”
介休县衙乃是临街而置,进深几乎与街面平齐,衙前并不开阔,格局紧仄。此时被四面赶来看热闹的人一围,狭小的衙门前顿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拥挤的人群中,二十来个身穿粗布葛衣的汉子沿着官衙的府门排开成一个弯月,勉力地将不断推搡着的围观者挡在身后。
弯月围中整齐地排列着两队昂首挺胸的精壮汉子,居前的一队共有五人,个个腰挎环刀,背挂弓箭,目光犀利,神情肃然。五人正对面站着一个体形健硕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英武不凡,他双手环在胸前,微微翘着嘴角,神情淡然地看着眼前整肃的队伍和喧闹的人群。
五人中一个稍显瘦削的男子迈步向前,拱手朝年轻人施了一礼,大声道:“禀司马,我伍中士卒已整,请司马点较!”
“唔,很好!”刘越刘司马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归入伍中,仰脸大声道:“介休武备驰废已久,兵贼两曹空无一员,以致于胡人乱起,纵骑围城,百姓因之惶惧,盗寇据此骄横。本司马蒙西河王错爱,受命来此驱贼安民,赖县中长令威严,感四方百姓义气,不过二三天便得壮勇数十。今日聚众于此,有幸一阅诸壮士昂然之气、凛凛之威,心中深感欣慰。”
“你们生于介休,长于介休,既是大晋朝的臣民,更是介休城的子弟,家国有危挺身相救,既是你们的责任,也是你们的荣耀。”刘越的目光从身前二十来个新募的县卒兴奋的脸上缓缓扫过,接着说道:“如今暑气渐消,秋收将来,但胡贼藏身河谷山林之中,无时无刻不想着前来掠我资粮,劫我财货,烧我庄园,杀我县民。当此之际,正是诸位壮士奋勇驱贼、护卫家园之时,你们可愿意与本司马一道,仗手中刀,驱壶中箭,蜷身山林,踏马河谷,为自己立一番名扬后世的不朽功业!”
“奋勇驱贼,护卫家园!”二十几名新募的县卒听了刘越这番话,一个个激动地用地拍打着自己结实的胸膛,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喝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受此感染,也都闹哄哄地叫嚷着随声应和起来,一时间,狭小的介休县衙前街顿时喧闹得沸反盈天。
人心可用,人心可用啊!刘越眯着眼躲开一缕从街边屋顶上漏过来的阳光,平静的心底泛起一道道的涟漪:二十几个新卒规模虽小,但却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切切实实地触摸命运的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大晋朝啊大晋朝,我刘越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