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安、支雄和桃豹三人藏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六只眼睛热切而又警惕地望着树下那条宽可并行两骑的山间小路。三个时辰过去了,从小路经过的人也就稀稀拉拉的两三个,眼见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上,这让原本就等得心焦的三人更觉心中燥意难耐。
“蛮牛,你说我们在这里真能等到左国城那批财货?”大脑袋的癞头支雄鼓着一双蛤蟆一样的大眼,压低着声音问道:“不是说他们在薛公岭盗径被人劫了一次了吗?兴许他们吸取教训不会再冒险地走谒泉山的山道了呢。”
“哼,不走谒泉山山路他们还能走哪里?”绰号豹子的桃豹紧了紧插在后背的环刀,话语间情绪稍显激动了些:“走百里昭余祁?还是走汾水河?就他们那一群只会爬山跑马的旱鸭子,连平陶水贼的面都见不着就得全部去陪河伯吃酒。我说癞头,你哪里都好,就是这急躁的毛病却总是改不了。”
“你!”支雄朝满脸不耐烦的桃豹胡子一吹,鼓眼一瞪,气呼呼地道:“我......”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别为了这些不值当的事伤了大家的和气。”高鼻深目的夔安沉声喝止了支雄的争辩,目光炯炯地望着不远处的山路,耐心地开解道:“豹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从隰城到晋阳,除了沼泽和水路之外就只有这条山道还能顺畅地通行,再拿出点耐心,多等一等吧,他们一定会从这里过的,刘曜他们也许只是在薛公岭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刘曜,来的人还真是刘曜,竟然被刘家兄弟给说着了。”支雄见夔安也赞同了桃豹的观点,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起来,他闭着嘴闷了一阵,瓮声瓮气地说道:“这刘曜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我听说他不但擅长用弓,一箭可洞穿寸余厚的铁板,而且还熟读兵书,时常自比乐毅和萧何。我们可得当心点才好。”
“屁的当心!我原以为就是刘越那样的世家子才会去关心什么英雄软蛋,没想到你一个大字不识半个的杂胡也会去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传言。”桃豹把眼一瞪,肌肉鼓鼓囊囊的脸庞上每一个褶皱里都装满了轻视和不以为然:
“他如果真厉害,怎么会犯了点事就逃亡到乐浪郡的朝鲜县,直到晋人大赦了才敢回来?他如果真有本事,怎么会跑到鸟都看不到一只的管涔山里去避祸?他如果真了不得,在薛公岭上又怎么会让几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杂胡给劫了几箱子财货?!”
“豹子,少说两句!”夔安见支雄一张脸被怼得通红,低低地喝了一声道:“刘曜毕竟是刘渊的养子,本领如何先不说,但刘渊为了送财货到晋阳去,特意把他从管涔山叫了出来,可见刘渊对他是很倚重的,与他照面时,千万不能疏忽轻敌。”
夔安无疑是三人中的核心,他这话一出口,支雄和桃豹两人便都住了嘴没再说话。此时,日影稍稍往西斜了一点,炙热的骄阳却越发威猛了,流火一般的谒泉山山道上,除了此起彼伏的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嘶鸣之外,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活物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打破了“蝉噪林逾静”的寂然,悠悠地从山道的一端传了过来。铜铃声响处,一支马匹载着木箱的长长的驮队不徐不疾地缓步踏上了这条山间小道。
来了!终于来了!夔安三人按捺住几乎要挣出胸膛的心跳,六双流淌着狼一样目光的眼睛齐齐地从藏身的松树那茂密的枝桠里向外看去,只见一匹黄骠大马打着响鼻,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了视野当中,那匹马离三人非常之近,近到无需特别注意,就能看到挎在黄骠马背上那两个简陋的木箱里闪动着的亮光,那显然是珠宝玉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才会闪耀出的财富之光!
夔安、支雄、桃豹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流淌着汗珠的脸上满是难以言说的兴奋之色。桃豹无声地咧开大嘴朝树下摆了摆头,夔安谨慎地朝马队那边望了望,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桃豹见状大喜,他伸手抓住背后的环刀,一耸身便要跳下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