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苏丞相回府,他早在路上就听说自己儿子回来了,所以进门之后,直奔儿子的院落而来。
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像要吃人似的。
院里的所有仆役都比早上的时候要安静,且乖觉。
“把公子给我叫出来。”苏丞相站在院子里,等着兴师问罪。
苏瑾怀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母亲时那么放纵,反而像夹着尾巴的狼,又是行礼又是问安的。
苏丞相自始至终没说话,苏瑾怀便立刻高声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老爷看座看茶。”
这时,小厮们便急忙搬来太师椅,还有小桌子放在院中,然后给苏丞相沏茶。
苏丞相不但没有半分笑容,而是直接来了一句:“跪下!”
苏瑾怀就算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好跪在了苏丞相面前。
傅青烟得知苏瑾怀受罚,十分高兴,她倒要看看,平日里浪荡不羁什么都不在乎的苏瑾怀,这会儿有多狼狈。她没有出去,而是在窗口开了个缝。外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只是,看到那个面目刚正,不苟言笑的苏丞相,傅青烟的心里猛地一抽。
这个人她见过。
在自己的父亲还是丞相的时候,他不过是朝中二品大员,屈居父亲之下,可这才短短几年,父亲死了,他的下属居然顶替了他的位置。
虽然人事更迭乃是平常事,可是再见故人,傅青烟仍旧有人走茶凉物是人非之感。
其实,她也只是见过他一次,那次好像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他便只身赶往丞相府。她与几个姐妹正在踢毽子,他正巧过来,拉住她问道:“你可是傅家的小姐?”
傅青烟点了点头:“对呀,我是老幺。”
他脸色很暗,声音也带着焦急:“你父亲在哪儿?”
傅青烟指着书房的位置,用天真烂漫的声音说:“在那儿。”
他便径自走了。
自此,她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这多年前的一面之缘,他可曾还记得?
自从傅家被灭门之后,傅青烟才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所有以前巴结过傅家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想要替傅家出头,也没有人想要替傅家伸冤,寻求真相。傅家就像是一个巨人,轰然倒地。
那些曾经站在巨人肩膀上看风景的人,都四散而逃,那些依附巨人生存的人,也唯恐再与巨人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任凭那巨人曾经有多么的风光荣耀,在死亡之后,也终究成了一抔黄土。
人心何其凉薄,人心何其凉薄。
此时此刻,傅青烟的眼中已经没有泪,只有坚毅和冷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所有人都避而不见,但她有一天,一定会让世人知道,巨人光辉。她会亲手替父母族人报仇,会向世人昭示一个真正的真相。
苏瑾怀被训斥完,天都黑透了。
他疲惫不堪的走进来,然后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唉声叹气道:“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子来问话。真是半条命都没了。”
傅青烟望着窗外出神,苏瑾怀跟她说话,她也没搭腔。
苏瑾怀便又道:“不过,谁让这世上,最难还就是儿孙债。我这辈子可以看不上任何人,可就不是不能跟那老子顶撞,谁让他生了我呢。我只能自认倒霉了。”
傅青烟听到这里,才忍不住勾唇一笑。这家伙的想法也真的挺另类的,什么叫他自认倒霉啊。谁家摊上这么个儿子,谁不倒霉啊。
看傅青烟笑了,苏瑾怀便也来了精神,立刻神秘兮兮的问傅青烟:“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傅青烟言不由衷。
“是不是看本公子挨骂,你心疼了?”果然,两句之后,绝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傅青烟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岂料他以为傅青烟默认了,直接跳了起来,来到傅青烟身边,一把抓住傅青烟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真的不想去,你放开。”
傅青烟不管怎么挣扎,苏瑾怀还是把人拉了出来。
因为苏丞相管得严,且生怕苏瑾怀再跑了,所以交代门房,把前门后门中门侧门全部堵死,且派了专人轮番看守。
然而,没想到苏瑾怀压根就没走门,而是带着傅青烟来到花园偏僻处的一个矮墙。
然后找到两块砖踮脚,接着往上一蹿,就跳到了墙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