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镜张了张口,许砚之将其打断道:“我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知道你想问我纠察之事。倘若我对你实话实说,实话也便这么一句朝廷下令,你我身在局中,若是不服,第一个被捏死的就是我们这样的蚂蚱。但你若问我如何看待这件事”
许砚之仰起头。
“倘若一件事需得令一个君子进退两难,那这件事本身便是错的。你天枢门中有人亲朝廷,有人亲凌霄阁,我不是门中之人,我也不知道这前狼后虎,哪一个相对更易与些。但我觉得这些吵吵嚷嚷的人忘记了一件事这个选择本就是外界强加之物。你们本不需要在这两难之境里择其一而从之。”
北镜眨了眨眼,心头讶然,也颇有些敬佩。
许砚之又道:“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朝廷的纠察令,照我说,你们倘若果真心有憋屈就该向朝中施压。而今你门中兄弟阋墙自行吵成一团,自行与自行分作两派各自为政,无论你们怎么选,实则都中了人家的奸计。”
“那砚之以为如何?”
“朝中并非铁板一块,仙门也并非都是冷眼无情之人。纠察令一事虽看似将抗妖者拉作了一团,但这一群人各怀心思,谁都并不曾真正心服口服。昔年山石道人为何能引得天下齐心?除去那非常之时,妖军压境,也归功于他心怀仁念,胸襟宽广,有容乃大。自古能劝服天下豪杰共抗外敌的首帅一定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同样,我觉得现下虽各家不说,各家都在表面上臣服了朝廷,但倘若真同妖军打起来,你们这个联盟实在如一盘散沙。”
“那该如何做?”
“联敌,联友。昔年有苏秦张仪合纵连横,而今妖军厉兵秣马势在必得,照我说,什么纠察不纠察,便是岐山外头种地的老农,能拉来抗敌都得拉进来抗敌。宗晅那是个什么角色,以昔年那架势来看,他还需等你们上下整察不成?怕不等你仙门吵成一团人家就将你们一锅端了。这些人都什么毛病?”
许砚之话及兴头之处,一时也忘了自己身陷囹圄,身怀密谋。他辅一开口便颇有滔滔不绝指点江山之势,北镜也不打断他。待得许砚之将一腔愤懑之意尽数宣泄完,却见月上当空,连那诱人无比的肉包子也冷得发了硬。
北镜跳下石桥朝许砚之行了个礼,道:“听君一席话,实在令我豁然开朗。砚之怕不是上苍专程派来救我的吧?”
许砚之惭愧地挠了挠头,一面破感自豪,一面又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北镜并未留意他的神色之异样,她拉了许砚之的胳膊便往门中赶。许砚之一口肉渣卡在脖子中上下不得,北镜兴奋异常,道:“我要将你这一番话告诉沐夫人!倘若门中还有谁能在此事上说得上话那便只有她了,走走走,你赶紧吃完,我们连夜回去。”
“”
许砚之假惺惺拍了拍裤腿,拖拖拉拉,一时竟不知该笑该哭。沐夫人虽看似恬淡,他的这一番话人家未必想不到。这般人精似的一个人,他既不知该如何向她套话,更不知是否真得同北镜一道送上门去找揍。
二人刚出祁门镇不久却见岐山上燃起了一束巨大的火光。
北镜讶然失色,许砚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得那传令的火光将岐山谷地的夜空尽数点燃之时,一个巨大的青铜钟浮到了半空之中。
青铜钟狂响三声,嗡鸣入耳。
一队身着雪衣的弟子由山门前的白玉台阶上齐整整列阵,边列阵便边有人大喝道:“妖军来袭,妖军来袭,戒备!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