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朝华轻声道。
毕方在此间困了七百八十年,朝华寻了他七百八十年。此七百八十年,沧海桑田,桑榆东隅,人间不知换了多少个帝王,浮云流水,桃花几度,她从没变过样子,她看着他近在咫尺地死去,也从没寻到过他。朝华的眼底聚了些许水汽,些许寒意,毕方见之,不由又退了两步。
这一退,却正挤到了临衍身边。他已颓坐在花树下,手持一把断剑,脑子昏昏沉沉,不辨日夜。他触到一手鸟毛,来不及细想,便死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那柄断剑狠狠插入了鸟腹之中。
灼灼如岩浆的魔血溅了他一身一脸。此血同他的血相容相斥,他感到剜心刻骨般的疼,却又感到鼓衰力竭,连手都抬不起来。毕方受此一剑,也着实痛极,然其神魔之体,自不会轻易伤及根本。它又给临衍的周身化了一股黑焰,此焰阴毒,顷刻便将临衍的肉体吞没殆尽。
“九殿下,此结界时岁流转,灵力激荡,这小娃在里头呆了这么久,无论如何,出去也是魂飞魄散的。您又何必执着?”
朝华一夕长剑在手,一时风声大作,天地雷动,烈火烛天。她一剑下去,木兰花树被劈作两端,而毕方的左半边翅膀也被她生生削了下来。火光愈发烈烈逼人,花瓣撒了一地,再不复盛开。然而就在她准备同毕方鱼死网破之时,却见那被火焰吞没的年轻躯体的上方,那浓稠沉黑的上空,缓缓也腾了一股气。
此气妖异,细密如网,将临衍周身笼罩得严严实实。此气亦有几分熟识,朝华猛然一惊,想起来,那时宗晅刚劈开了妖界封印,群妖倾巢而出,乌云蔽日,天地震慑,琼楼玉宇都被燃成了灰。那时无双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众人拼死顽抗,肖柏月等武功绝世之道人的头颅都被他挂在了抚云殿的大梁之上。那时她还在青州的一个地窖中,地窖里滴水成冰,四周皆是死物。而勾月下沉,血流星划过长夜的时候,既宣告着此夜将无比漫长。
“哈哈哈哈哈,”毕方任其半身鲜血直流,站立不稳,却又得意洋洋,笑道:“谁能想到这出身名门的小娃娃竟身挟妖血,当真有趣。”朝华亦大骇,一时张口不言,杀气敛了些许。毕方见之,又道:“您便是杀了我,到时此结界一旦碎裂开,我自是一死了之,这小娃娃怕是魂火都留不下一个,你……”
它还没有说完,只见朝华已凝了一簇并箭,搭在了句芒弓上。
“……九殿下,当真不顾他死活了么?”
冰箭破空,如一泓碧水。